苗氏也适时开口,语气恳切而坚定:“大人,妾身也有一事相求。妾身听说朝廷已有新政,许女子立户,自成一家。妾身虽曾是罪官之妾,但如今已得自由身,恳请大人成全,允妾身自立女户!”她的眼中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渴望与勇气。
林淡对于甄密要改名跟母姓没什么意见,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至于女户,朝廷确实已有相关法令,他顺手成全也无不可。
他确认道:“你们可想清楚了?改名易姓,自立门户,意味着与过去彻底割裂。”
“想清楚了!”母子二人异口同声,目光坚定。
林淡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甄密——或者说即将获得新生的少年身上,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决心重新开始,名字便需有警醒、鞭策之意。《礼记·经解》有云:‘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细微之处,往往决定成败得失,关乎一生路途。本官便赐你‘青厘’二字为名,希望你日后无论是为民,还是有机会为官,都需时刻谨记,守住本心,明辨是非,于细微处见真章,切莫再行差踏错。”
苗青厘!
苗氏母子在心中反复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越念越觉得寓意深远,既有对过去的告别,又有对未来的警醒。母子二人眼中都迸发出光彩,再次真心实意地、重重地给林淡磕了一个头:“谢大人赐名!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这时,引路已经将新鲜填写好的过所和路引递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苗青厘”以及“苗秀”(苗氏本名)立户等信息。两炷香的时间也恰好到了。
苗氏紧紧攥着那薄薄却重若千斤的纸页,带着一家五口最后一次向林淡深深叩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大人保重!”
随后,她毅然转身,搀扶着父母,带着儿子和侄子,在黎明到来前登上了那辆简陋却承载着他们全部希望的马车。
苗老汉一扬鞭,马车辘辘,扬起些许尘土,向着蜀地那未知却充满可能的新生活驶去。
简陋的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前行,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单调声响。一直强撑着的苗氏,在确认已经劫后余生后,用手捂住嘴,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起初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剧烈地颤抖,最终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车内众人一跳。
苗母赶紧搂住女儿,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连声问道:“秀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还是吓到了?”
苗老汉在外面赶车,也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苗秀哭了片刻,才强行压住悲声,用极低的声音,凑在母亲耳边,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道:“娘……不是后悔……是,是我哥……我哥他……可能,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苗母惊得差点叫出声,被苗秀死死捂住嘴。
苗秀警惕地看了看车窗外,确定无人跟踪,才用气音将林淡临走前向她索要信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那位大人要了项圈,我还将暗语告诉他了……娘,您想,若是铁了心要处死哥哥,何必多此一举?这分明……分明是想利用哥哥,只要哥哥肯配合,或许……或许就能戴罪立功,留下一命啊!”她分析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车内众人,包括驾车的苗老汉,以及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苗青厘和苗青原两个少年,听完这番话,全都愣住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涌上心头。
为了能保住家族血脉,他们早就理智地做好了舍弃苗峰的准备,苗峰自己何尝不明白?所以分别时,他才将家中大半财物塞给儿子,默许他跟着妹妹逃离。理智上大家都清楚,这是断尾求生。
可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此刻听到那个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至亲,竟然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那种冲击和激动,几乎让每个人都红了眼眶。苗母更是老泪纵横,双手合十,不住地低声念佛。
苗秀擦了擦眼泪,看了看身边眼神重新亮起来的儿子,又看了看同样面露期盼的侄子青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和力量。
她握住两个少年的手,语气坚定地期许道:“青厘,青原,你们都听到了?此去蜀地,山高路远,前路未知,但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苟且偷生。我们要一起努力,站稳脚跟,开辟家业!尤其是你们兄弟二人,要争气,要上进!只要我们苗家的根脉不断,香火延续,将来未必没有阖家团圆的那一天!”
两个少年感受着手中传来的力量和母亲\/姑姑话语中的期盼,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他们重重点头,苗青厘率先开口,声音虽还稚嫩,却带着一股狠劲:“娘,您放心!我一定努力读书,或者学本事,绝不会再浑浑噩噩!”
苗青原也用力道:“姑姑,我会照顾好爷爷奶奶,也会帮着表哥……不,是弟弟了,我们一起重振苗家!”
虽然此刻他们囊中羞涩,家资微薄,远不如在甄家时那般富贵,但车厢内弥漫的不再是绝望和恐惧,而是一种于废墟之上重建家园的勃勃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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