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被严刑拷问,甚至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牢几个月,轩辕正都没生出过的绝望……
此时,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他手背青筋暴起。
若只是他一人,他会宁死不屈,哪怕寡不敌众,也血战一场,死了干净。
可是——
不能!
他随虞瑾一起,目光移向旁边马车,情绪控制平稳发问:“大胤皇族,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容不下自家血脉吧?”
他出身晟国的后族,可是自从小朝廷南迁后,轩辕氏一族也逐渐人丁凋零。
昭华这个外甥女,不甘平庸,恰是激起他心中残存的一点热血。
这些年,他自认为是配合她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而他对秦漾和秦涯这两个孩子,也是打从心底里的疼爱。
虞瑾不置可否,只道:“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易地而处,我大胤皇室血脉落到晟国手中,轩辕大人以为晟国皇族会对他网开一面吗?”
轩辕正:……
怎么可能?
晟国被夺了国,被迫偏居一隅,苟延残喘,恨胤国秦氏一脉恨到想生啖其肉。
若真发现自家皇子,是对方算计用来窃国的棋子,怕是要公然剁成肉酱,以儆效尤,以泄心头之愤!
虞瑾就事论事,没什么情绪。
她道:“而且,这事儿你跟我说不着。”
“我一无官职在身,二也不是皇族中人,于公于私……”
“国之大事,轮不到我管。”
见轩辕正用狐疑且不信任的眼神,警惕盯着她。
虞瑾笑道:“我说了,我这人做事有始有终,当初是我带你来的皇都,自然也会负责将你送走。”
“而且……大人,当初您掳劫我南下……”
“你当时是想将我偷渡带回晟国,然后绑上战场,威胁我父亲做取舍吧?”
“我这区区一女子,心眼小。”
“你也不要与我多说,我不做你的说客。”
“我来,就只负责把你带回去。”
轩辕正:……
当初,他临时起意掳劫虞瑾时,可谓豪情壮志。
仿佛——
已经看到战场上虞常山舍弃自己爱女的悲痛了。
是的,他对虞常山这样的人,是有清醒认知的,深知就算他最心爱的嫡长女被俘,他也会为了家国大义,选择大义灭亲。
但,这样有情有义之人,之后,这个牺牲掉的女儿,就会成为他征战生涯里的梦魇,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折磨他。
战场上打不赢他,也可以诛他的心!
诚如虞瑾所言,两国关系势同水火,都是恨到不惜用最阴毒的伎俩对付对方的。
秦涯,大概也保不住了。
轩辕正闭上眼,心如死灰,也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兴趣。
但——
他还是没选鱼死网破。
他要跟虞瑾回去,拉赵王下水!
多坑一个是一个。
何况,胤国皇帝最看好的一个儿子,做了他们晟国手中将近二十年的提线木偶……
哦,听说那老头子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保不齐就能气死他了。
“大人!”
鲍老三等人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冲杀出去。
见状,不由的惊慌失措。
轩辕正眼都没睁,无所谓道:“我这双断腿,你们带着我这个拖累,必定难以成行,若是不死心……就试着搏一搏生路。”
鲍老三:……
这说的是人话?
我冒险搭救你的时候,你咋不说,叫我别冒险?
现在,我也没那个以一敌十的本事啊!
几人踟蹰不已,面面相觑。
最后,也不知谁带头,颓然松手。
武器落地,长公主府的护卫利落擒拿,顺手搜走他们身上藏着的暗器和所有利器。
石竹兴致勃勃,在人堆里穿来穿去,一副过来人口吻,指挥护卫将他们串成一串。
“对对对!就这么绑,这个我有经验。”
“打这种结,我们府上柳七伯从军前,家里是杀猪的,他说这种扣叫猪蹄扣,猪都挣不开。”
“按理说,还该敲断他们的腿,防止他们逃跑……”
“可这不是赶路吗?敲断腿还要我们出力找板车把人推回去。”
“就……先叫他走回去再说。”
鲍老三等人:……
她是怎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又用一副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这么恶毒的话的?
石竹年纪小,性子又活泼讨喜,兼之长公主有言在先,他们此行都听虞大小姐调配,是以,这些护卫对虞大小姐的心腹大丫鬟也格外纵容几分。
石竹忙活一通,又欢欢喜喜蹦回虞瑾身边。
虞瑾掏出帕子塞给她,笑容宠溺:“看把你忙的,汗先擦擦,夜里风凉,别感染风寒。”
石竹拿着帕子,听话的飞快把汗水擦干。
她得意冲旁边一脸阴郁的轩辕正挑挑眉,意有所指盯着对方断腿:“我家姑娘有先见之明,你果然是要逃走的。”
轩辕正:……
那都是数月之前的旧事了,压根两码事,和现在有什么关联?
他心里梗得慌,又没心思同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小丫头争论对错,全程,眼角余光都在注意那辆马车。
虞瑾堵住他们后,有个随行的少年就钻车上去了。
秦涯毕竟还有个大胤皇族的身份做挡箭牌,他虽是知道虞瑾不敢出手加害,也难免心里忐忑。
这时,那青年又拨开帘子,下了马车,却正是常清砚。
常清砚虽走的习武路子,但他出身杏林世家,从小受家里三代学医之人的熏陶,在医道上也略懂一些。
他体力好,真遇到突发状况,不仅能自保,还能顺带着拉她一把,虞瑾才带的他来,而没有专门向长公主要一位太医。
“怎么样?”虞瑾问。
常清砚大大咧咧,声音爽朗:“没事,就是中的迷药。这小子闹腾的紧,干脆直接叫他睡回去算了。”
晟国这些人,当那孩子是秦涯,就算下迷药,也很谨慎,用的绝对不会伤身的。
轩辕正眉毛一竖,显然,自两人话里品出些别的意思。
虞瑾莞尔。
下一刻,就替他拨开迷雾。
她笑着对常清砚道:“还是把他弄醒吧,平日里二婶拘他紧,难得出来一趟,不叫他撒个欢儿,我怕他回头在背后给我扎小人。”
常清砚一想,这还真有可能,遂就笑着又重新探身进了马车,把人扒拉过来,取出清心醒脑的秘制药。
水产铺子老板下了重药,常清砚将药瓶往孩子鼻下熏了几个来回,对方才响亮打了个喷嚏,一咕噜爬起。
好在常清砚反应足够敏捷,及时拿着药瓶撤开。
虞璟呆坐在马车上,脑子还没全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就开始四下乱转。
看到周遭上百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像是打起来了,眼中精光四射,一整个都跃跃欲试的兴奋了。
“呀!这是哪儿!”说着,他就跳下车,要往人堆里钻,看个究竟。
虞瑾一把薅住他后衣领:“你答应我什么了?”
虞璟:……
这孩子,除了耍滑头,怕吃苦又不爱读书,实则在其他方面都是服从管教的。
虞璟眼里的光,瞬间灭了。
旁边轩辕正脸色铁青,目光定格在他脸上。
这孩子,依旧一副重伤后惨白的脸色,眉目依稀和秦涯很是相似,尤其——
睡着的时候。
毕竟,虞璟整一个人来疯的皮猴子,哪怕依旧顶着一张和秦涯七八分像的脸,就他那眼珠子乱转的机灵劲儿,就不是照着世家贵族模板培养出来的秦涯会有的。
虞瑾见状,好好心主动替他解惑,拎着虞璟介绍:“我堂弟,比赵王府的小公子小两岁,不过他平时好动,个头窜的比较快,两人瞧着差不多高吧?”
轩辕正:……
不是!咱俩什么关系啊?
你这一副和我交流育儿经验,又一副炫耀态度夸你家孩子的嘴脸……
你觉得合适吗?
轩辕正竟有些隐隐的后悔——
方才,他该豁出去,拼死一搏的。
否则……
他觉得,他可能半路就得被这位刁钻的虞大小姐气死。
也就没必要多活这一时半会儿了!
只是——
虞家的孩子,怎会凑巧跟秦涯长得这么像?
他忍不住,一直盯着虞璟的脸看。
虞璟虽然年纪小,对危险的感知却不迟钝,他下意识往虞瑾身后躲了半步,然后想到他这大姐姐手无缚鸡之力,又立刻跑到常清砚身后藏起。
然后,才又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看轩辕正。
虞瑾仍是好脾气,不吝给轩辕正解释:“别误会,我堂弟和你家那位本来不像的。”
她吩咐石竹:“找附近旅店兑盆温水过来,给璟哥儿洗洗。”
她不提,虞璟还没在意,此时才觉得脸上不舒服,龇牙咧嘴,五官都不自在的扭曲了。
石竹动作很快,不多时就端了水来。
正好,护卫也将鲍老三等人捆绑结实,也将被提前拿下的,船上的两个内应也提溜过来,拴在一起。
虞瑾来时,为赶时间,是骑马的。
回去要带着虞璟,这会儿天又黑了,夜里风凉,她就带着虞璟登上马车。
轩辕正则被塞进另一辆马车,又踏上重返大胤皇都的路。
马车上,虞瑾要替虞璟卸去脸上伪装,那熊孩子嫌她磨叽,直接把脸往盆里一扎。
浸泡数息,然后,毫无章法的一顿抠挠揉搓。
? ?一更。
?
阿瑾:小堂弟,起来干活儿,我宣宁侯府不养闲人!
?
璟哥儿:我不去!我就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小废物,你这是雇佣童工……
?
阿瑾:报酬,给你书院请假三天。
?
璟哥儿:好嘞!有这种好事,下次还找我,只要不读书,不习武,我啥都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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