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味没想到竟然问出这样的事来,震惊下,手上力道不自觉加大。
闽南王妃惊叫着就要晕过去,唐知味索性又加大了力度,威胁,“不准晕!告诉我,萧知景是派什么人去办的这件事?”
闽南王妃感受到脸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想晕又不敢晕,生怕唐知味发怒给自己划成大花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心翼翼避着刀尖。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王爷要动手!
王爷说,他要登上太子的宝座,最大的障碍不是太孙,而是五皇子。
皇上绝对不会让太孙继位,废太孙只是迟早的事。
只太孙废了,也轮不到他这个奸生子,只会便宜了五皇子。
所以,他要先杀了五皇子,嫁祸给太孙,这样才有他的机会。
正好还能除掉你,免得你娶了软软,克他”。
唐知味突然就有点可惜许远程死早了,否则萧景真是再符合他的杀人标准不过了,他杀起来肯定上心又舒心。
“但他动手的时候,白前正好跟我说了锁千年的事,我去了西郊的温泉山庄,根本没心思管这个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以她的性格,得知自己的美貌维持不过三十五岁,肯定会放下一切去找法子,哪里还管得上什么五皇子?
他见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撤回匕首,在她衣裳上抹干净血迹,又收回腰间,转身就走。
许是得到的答案太过于匪夷所思又恶心,短短两刻钟时间就磨光了他对这个女人长达十数年的爱恋与怀念,磨光了他自从在闽南王府认出她后所有的纠结、痛苦与不甘。
他走得干脆又利落,毫不留恋,仿佛那根本不是他曾折身求娶,倾心爱慕,又因之屈辱枉死的妻子,只是个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将死之人。
“辰郎!给我找大夫!给我找大夫!把白前找过来!我要白前!”
唐知味缓缓回身,闽南王妃双手虚捧着脸颊,灵动的双眼通红,含着泪光,连眼尾都氤氲出了薄薄的殷红,要哭不哭的。
脸颊上的伤口渗出一层稀薄的血珠,不显狰狞,反倒为她清婉的脸增添了一抹诡艳和动人。
即便这般狼狈,她也还是美的,一如当年,他在皇宫初见她的时候。
她这么多年用的那些恶心下作的法子,没有白费。
至少,到今天为止,她维持住了她的美丽,宛如二八少女的美丽。
只落入唐知味眼中,却再也没了当初让他一眼惊艳,再见倾心的魔力。
唐知味轻笑一声,命运厚爱,他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的娘亲,他的妹妹,他的孩子,虽然历经磨难,却终究还好端端地活着,还有美好的未来可希冀。
而她,这些人生最美好的东西,却永远不会再有了。
他没再理她,转身决绝而去。
她已经耗光了活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作用,他也不会再无端折辱、虐待她。
不过就是天上地下,永不再见罢了——
唐知味匆匆离开,守在门口的承恩侯府侍卫目送着他远去,确保他再也不会回来,方低头钻进了一间夹室。
夹室只得两尺宽,深度却和隔壁的密室一致,显得窄而狭长。
且没有窗户,只在开了两个小小的通风口,幽闭而黑暗。
“殿下,唐大人走远了”。
幽闭黑暗的夹室中,身着天青色朱子深衣的萧序走了出来。
尚未立夏,正是一年中最温暖舒适的时候,他却满头是汗,面色惨白,艳丽如玫瑰花瓣的唇反倒越发鲜妍,越发衬得他如观音座前仙童,漂亮得叫人不敢直视。
侍卫以为他是在夹室中闷着了,忙要去找扇子。
萧序止住他,“守好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包括唐大人和宋世子”。
侍卫俯身听命,他是承恩侯府的侍卫,在萧序和宋正则意见相左时,他听的却是萧序的令。
萧序抬头望了望天空飘散的缕缕白云,深吐一口气,理了理衣袖,推开密室紧闭的门。
密室中,闽南王妃坐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用帕子湿了泪水,小心翼翼去擦伤口边缘的血渍。
她没有镜子,因此动作格外小心,美丽的眼大睁着,生怕碰到了伤口,加剧伤势。
因此,虽然唐知味离开已经有一会了,她脸上那并不算多的血渍也还没有清洗干净。
萧序换上一副笑脸,惊喜喊道,“姨母,你果然在这里!”
闽南王妃惊喜抬头,“殿下!你快帮我找大夫和最好的舒痕膏来!”
“呀,姨母,你的脸怎么了?”
萧序漂亮的脸上满是纯澈的惊讶与担忧,袖在手中的镜子冷不丁直怼到闽南王妃眼前。
萧序从小就爱美,小梳子、小镜子什么的都是随身携带的,倒是方便了此时。
太孙殿下随身携带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镜子虽不大,却十分清晰,用的是西洋传来的水银镜面。
他的动作迅速又没有征兆,闽南王妃冷不防一眼望进了镜中,脸上兀自带着血渍的新鲜伤口清清楚楚映入眼帘。
“啊——啊——”
闽南王妃吓得立即闭上眼,失声尖叫。
“啊,可真是丑!伤在脸上怕是消不掉了呢!”
闽南王妃根本不敢睁眼,摸索着,急切去抓萧序的衣袖。
“殿下,你快去帮我找大夫,伤得不深,不会留疤的,一定不会留疤的!”
她满心满眼都是对留疤的惊恐和担忧,根本没发觉萧序语气不对劲。
萧序漂亮的脸上笑容甜甜绽开,手起刀落,“伤得不深,不会留疤啊,那这样呢?”
利刃刺开血肉的声音像什么?
闽南王妃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虽然几乎听不到,但很好听,很好听,比什么名旦歌女的声音都好听。
自从圣女告诉她,她服用了太多的锁千年,需要用处子的鲜血压制药性,她就爱上了这种声音。
每每听到,她只觉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那是她的美貌永远在时间中留存的声音,是无数个女人艳羡嫉妒她能青春永驻的声音,是无数个男人爱慕垂涎她的美貌的声音!
是这个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此时,利刃刺开血肉的声音再次传来,闽南王妃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浑身汗毛就张了开来——
那是她浑身的血液在兴奋,在沸腾,在欢呼。
但很快,剧痛传来,她兴奋的大脑反应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镜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萧序盈盈的笑脸和一柄滴着血的匕首。
闽南王妃眨了眨眼睛,这才真的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摸脸上剧痛传来的地方,顿时摸了满手的血。
她将满是血渍的手举到眼前,瞳孔不自觉放大。
这得有多少血?
伤口得有多大,有多深?
绝对要留疤了!
还会是个又长又深又难看的疤!
与这个相比,辰郎在她脸上留下的那条血线,就像是和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闽南王妃放大的瞳孔上翻,猛地朝后倒去。
密室里的椅子厚重而结实,闽南王妃又纤细,她这么直挺挺地往后倒,椅子纹丝不动,反倒是她的身体又慢慢往下瘫去。
萧序阴森一笑,一手捏住她肩膀,固定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中尚自还滴着血的匕首狠狠刺入她人中。
闽南王妃大叫着醒转过来,看到的就是萧序隐含兴奋的脸,一双似极了他父亲的丹凤眼眼尾泛红,已可见他日倾倒众生的风华。
闽南王妃却如见厉鬼,惊叫着要后退。
厚重结实的椅背挡住了她的后路,萧序紧紧捏着她的肩膀,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了她双眼。
“姨母,刚刚那刀够不够深,会不会留疤?要不要我再来一刀?”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是谁!
他是来报仇的!
恐惧让闽南王妃的思维短暂地放弃了她那张脸,开始思考,并得出了一个让她更加恐惧的结论!
“序哥儿!序哥儿!是娘错了!是娘错了!娘也是被逼无奈——”
萧序听得笑出了声,皇姑说,他一点不像他的父亲,明明他的父亲是个再温柔柔软不过的人。
而他——
抛弃他,伤害他的亲人,还妄想他能记得什么母子情分,做梦都没有人敢这么做!
闽南王妃还在继续,“序哥儿,我知道你恨,但母妃实在是被人所逼,母妃发誓以后一定——”
萧序冷笑着打断她,“被逼无奈去杀夫弃子?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孤也是被逼无奈,才要再给你一刀呢!被你逼得哦!”
萧序说着反手又在她左脸上落下重重一刀,笑着将镜子又怼到她眼前。
“来,对称才美么,姨母,看看,你可比刚才漂亮多了!要不要我把你变得更漂亮一点?”
……
……
御书房外,京兆府尹携同大理寺寺卿、都御史恭恭敬敬跪着。
他们身后,宋正则也跪着,却跪得不耐烦至极。
皇上怎么回事?
这么多人都在御书房外跪着,估计夏首辅和刑部尚书也在赶来的路上了,他竟然连面都不露?
他就不该听府尹大人的,在这里跪着!
他就该叫小太监搬个椅子,再弄些水果瓜子来,等再久都不会着急!
大约一刻钟后,夏首辅和刑部尚书先后到了。
夏首辅来了,蔡忠匆匆赶至,只说孝仁宗不舒服,请诸位大人稍后再来。
夏首辅正要说话,萧知意扶着东上相的手款款而来,优雅开口,“不舒服?
依本宫看,白庶人的肚皮倒是舒服得很,否则父皇怎的会为了那张老脸,连舅公都不见了?”
众人,“……”
论敢说,他们只服安乐公主。
夏首辅按了按额头,“公主怎的来了?”
萧知意不紧不慢摇着手中的团扇,“也没什么事,东上算出来宫里有热闹看,本宫就来了。
诸位大人放心,父皇脸皮再厚,能当着朝臣的面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来,也不会当着女儿的面睡个老妾睡得不起来。
本宫已经遣了乳嬷嬷亲自去叫父皇起床,诸位大人应该不会等太久”。
唔,主要是白神医说锁千年彻底解清的时间快到了,等不了那个老不修睡个老妾睡到日落西山了。
众人,“……”
行吧,公主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果然,不多会,蔡忠就来请众人进御书房。
萧知意一马当先,率先往里面走。
蔡忠根本不敢提醒这位公主殿下,御书房不是她该进的地方。
夏首辅等人也都装作看不见,这位公主殿下,还是能不惹就不惹的好。
果然,萧知意进了御书房,还大刺刺吩咐蔡忠给自己端把椅子,上茶水瓜子,摆明了要看热闹,孝仁宗连吭都没吭一声。
因着愧疚,只要不涉及到大事,他对这个女儿都十分宠爱。
宋世子从西郊别庄一路而来,招摇过市,该知道的,早就全部知道了。
他早就等得无聊了,一见到孝仁宗就迫不及待地将在闽南王府别庄看到的东西说了一遍。
饶是众人大致都听说了,听宋正则这般细致又生动地亲口说一遍,众人却还是听得直反胃。
第一次听说的孝仁宗更是匪夷所思,“闽南王妃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宋正则得意洋洋,“皇上,那个别庄上,光是少女的尸体就搜出了近百具,大多是从人牙子手中买的。
人牙子,臣也找到了,已经带去了别庄认尸!
闽南王妃见事情败露,趁乱逃跑,臣已经遣人去抓了,还请皇上稍候!”
夏首辅默了默,开口,“闽南王知不知晓此事?”
来了!
宋正则精神一振,“我的人查到昨天下午,闽南王刚去过那个庄子。
首辅大人您去一趟就知道了,那个庄子里的血腥味隔得老远就能闻到,闽南王绝对不可能不知情!
而且,闽南王妃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从我的人手中逃脱?
还不是闽南王在后面帮她!毕竟闽南王爱妻之名可是闻名大萧呢!”
唔,这么迂回地押后再将闽南王妃带到御前来,不就是为了要把闽南王也拉下马么!
让他为了退亲就要弄死唐知味!
害他兄弟,就是害他宋世子!
他话音刚落,闽南王就大步从外而来,厉声呵斥,“宋世子!本王的王妃一直在王府中养病,从未去过什么别庄!
你休想随便杀几个人,扔到本王的庄子里,就污蔑本王的王妃!”
他被唐知味遣去的人缠住了,到现在才得到消息赶进宫。
如果,如果他能早点脱身,就不会让局面发展成这样,事事全凭别人一张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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