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忱生辰过后第三日,收到了来自边关的信件和生辰礼,这些本来应该在她生辰前送到的,因今年下雪又早又大,便在路上耽搁了几天。
两封信,一封是周苟和常灵的,另一封是姚昌安的,都是来报平安的,并且祝赵尔忱生辰吉乐。
“嗬,昌安还杀退了几回蛮夷,现在也成校尉了,言英还真说对了,将来昌安回来,我们都得对他刮目相看。”赵尔忱欣慰的放下姚昌安的信。
宋言英趴在赵尔忱的书桌上嘟囔,“就算他当上将军回来,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不辞而别的恶劣行径,等他回来,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一旁的程文垣无语了,“之前不是你说要对昌安刮目相看?现在说不能原谅他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善变?”
赵尔忱将手中的信递给那两人,“你就别理他了,他这人就闲得嘴疼,非得过过嘴瘾才舒坦。”
宋言英冷哼一声,“就你大度。”
程文垣感慨道:“说真的,我也没想到昌安能去边关,他之前怕死了被他父母扔去边关吃苦受罪,如今反倒主动去了。”
赵尔忱漫不经心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大概边关就是昌安的宿命吧。”
当初姚昌安做出离开京城这个宿命般的决定时,他自己都有些恍惚,曾经避之不及的地方,如今将成为他的目的地。
姚昌安离开京城的那个清晨,天刚蒙蒙亮,牵着马站在城门口,回头望了眼荣安伯府的方向,那里有他求而不得的姑娘,是他想护却没能力护住的人。
姚昌安翻身上马,马鞭一扬,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只给家人和好友各留下一封信。
越往西北走,景色越显荒凉,起初还能见到零星的村落,后来连草木都渐渐稀疏,黄沙漫过马蹄,风里裹着碎石子,打在脸上生疼。
姚昌安自小锦衣玉食的在京城长大,连骑马练武都是在自家马场,哪受过这般苦。
夜里裹着不大干净的被子睡在驿站的硬板床上,喝的茶水带着涩味,啃的干粮硬得能硌掉牙。买碗热汤热面吃吧,那味道又让人很不舒服,连周围人都在暗中打量他,这是哪来的公子哥。
他比常灵幸运一些,一路上都没遇见对他心怀不轨之人。
但有好几次,姚昌安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黄沙,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一想起段蓁蓁拒绝他时的话,想起她被陷害时自己被关在家中无能为力的窘迫,还是咬牙握紧了缰绳。
抵达边关军营时,姚昌安的脸已经被风沙吹得脱了层皮,守营的士兵见了他的令牌,听闻他是姚将军的儿子,引着他去见他父亲。
姚将军见到了儿子,看着他脸上的执拗和阴翳,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问,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带着姚昌安去李将军那,从此在李将军麾下效力。
不是他不想带自己的儿子,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没转过弯来,留在他身边是成长不起来的,只能放手让他去搏一回,他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
很快,军营里都知道姚将军有个儿子离开京城来边关从军了,姚将军的名声很好,再加上姚昌安的武艺不差,营里的校尉、士兵都对他有几分照顾。
新兵操练时会放慢脚步等他,吃饭时伙夫会多给他盛一勺肉,连分配营帐都选了最干燥的那间。
姚昌安起初还觉得感激,可日子久了,心里却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份照顾像层膜,把他和其他人隔了开来。
他去找周苟说话,周苟认真说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想真正的想开,还是得上战场。多上几次战场,你就会豁然开朗,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姚昌安第一次上战场是半个月后,因为入了秋的缘故,缺粮少食的蛮夷南下劫掠。
蛮夷突袭村落时,姚昌安跟着队伍冲在前面,他握着长枪,看着蛮夷挥舞着弯刀冲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父亲说的“刺准心口”。
长枪刺穿第一个敌人的胸膛时,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那股腥甜的味道直冲鼻腔。他胃里翻江倒海,转身便跑到一旁干呕起来,连长枪都掉在了地上。
将第一波敌人杀退后,有几个和他同营帐的士卒过来扶他,好心安慰道:“你第一次上战场,这也正常。”
姚昌安好不容易直起腰,却听见身后有人嘲讽道:“这就是姚将军的儿子?连血都见不得,跟姚将军差远了。”
“姚将军杀蛮夷,可是杀得他们嗷嗷叫,竟有个丢了兵器的儿子。”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姚昌安心上,他没回头看嘲讽他的人是谁,看了也没用。就他这样,在场的没一个会看得起他,只是有些人不说罢了。
姚昌安看着远处来支援的蛮夷,想起段蓁蓁,想起自己离开京城时的决心,抹掉脸上的血和泪,捡起长枪重新冲了上去。
他不再犹豫的挥舞着长枪,虽仍有几分慌乱,再也没退过半步。
战后清理战场时,他蹲在地上擦着长枪上的血污,手抖得厉害,却没再吐过。
从那以后,他主动要求脱离新兵的训练,选择跟着老兵操练,天不亮就起来练枪,夜里还借着烛光读兵书,姚小公子长这么大从没这么努力过,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的努力别人都看在眼里,营里的人渐渐不再说他是娇生惯养的京城公子哥,嘲讽声也少了许多。
可姚昌安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憋着股劲,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他杀敌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父亲差,是为了让段蓁蓁知道他成熟了,却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周苟终于看不下去了。
“下回你别跟着队伍去巡逻,跟我去东沟的村落做安抚工作。”周苟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他现在是姚昌安的上司,有权安排他的工作。
姚昌安皱起眉头:“安抚村民?那不是文书的活吗?我还是跟着去杀敌吧,扫尾的事没意思。”
“什么叫扫尾的事?”周苟沉下脸,“那些村民被蛮夷吓得夜不能寐,家里的粮被抢了,房被烧了,你去帮帮他们怎么了。”
见周苟坚持,姚昌安只好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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