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渐渐消散，四周一下子安静得吓人。宁红夜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吴晨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指尖碰到她的额头，全是滚烫的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和血腥的味道，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风暴，只剩下满地狼藉。
可就在这片死寂中，沙盘的碎片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一道微弱的白光从宁红夜的心口升起，顺着吴晨曦的手臂缓缓爬上来，最后停在她左臂那片泛着寒意的鳞片上，轻轻一震，仿佛唤醒了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
吴浩剑灵站在原地，肩头那只蝶影忽明忽暗，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他盯着那道光，眼神深得让人看不懂。
“时间线……开始变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雪地。
吴晨曦抬起头，望向虚空。她感觉到了——有什么正在靠近。不是敌人，也不是回忆，而是命运本身，正从无数断裂的因果中重新织网。
就在这一刻，冰墙后的黑雾猛地塌陷，整团阴气被吸入一道细长的裂缝。那不是空间裂开，而是时间的一道褶皱，边缘泛着冰冷的白光。
吴浩剑灵一步跨出，肩头的蝶影一闪而逝，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道白光。
他没有回头。
宁红夜体内的火焰刚刚散去，空气中还飘着零星的火星。吴晨曦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指尖能感觉到皮下的芯片微微跳动，像一颗坏掉的心脏。
就在焚天雀的最后一缕火光消失的瞬间，那道时间褶皱即将闭合的最后一刹那，她看见了——里面翻滚的不是黑暗，是雪。
漫天大雪中站着一个人影，披着破碎的冰甲，右手握剑，左手垂在身侧，指节上全是冻裂的血痕。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在风雪中站了几千年。
然后，裂缝合拢，只留下一丝刺骨的寒意。
吴晨曦低头看向手中的剑，剑柄上的纹路变了。原本只是淡淡的蝴蝶刻痕，现在竟浮现出半张人脸——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嘴唇紧抿，轮廓冷峻。
“哥哥……？”
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颤。
不是地震，是时间在抖。
四周的空间开始剥落，像老旧的墙皮一样一块块掉落，露出后面灰白色的虚无。空中浮现出无数细线，有的泛蓝，有的结霜，全都指向那道已经闭合的裂缝。
吴晨曦抬手擦了把脸，掌心沾了点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宁红夜的。她把血抹在剑刃上，轻声说：“带我进去。”
剑身轻轻一震，随即化作一道冰光，卷着她冲进了那片剥落的空间。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原，但这里的雪不落地。它们悬在半空，每一粒都闪着微弱的光，像是被冻结的时间碎片。
远处，两股气息激烈碰撞。
一边是极寒的黑雾，层层叠叠盘旋上升，化作龙首形状，口中喷出的不是风，而是记忆——三千年来所有被抹杀者的临终画面，一个个浮现又破碎。
另一边是纯粹的冰蓝色光芒，凝聚成一道人影，正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冰莲，花开即碎，化为粉末。
吴浩剑灵站在那里，身体已经开始透明，但他没有停下。
“你逃不掉。”他说，“你也改不了。”
黑雾扭曲了一下，发出低笑：“我不是逃。我在等。等你彻底变成他。”
“谁？”
“那个自以为能掌控命运的蠢货。”黑雾缓缓下沉，凝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初代剑尊。他把我封进心魔，却又让我执行他的命令。他要清除所有‘污染血脉’的人，包括你自己——你真以为你是意外觉醒的？”
吴浩剑灵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冰魄剑从虚空中浮现，插在他面前。
“我不在乎你是谁派来的。”他声音平静，“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杀我？”黑雾冷笑，“你连实体都没有，拿什么打？”
话音未落，吴浩剑灵忽然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咔——
像是冰层断裂的声音。
他的身体从手掌按压处开始龟裂，裂痕迅速蔓延全身，可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寒气。
紧接着，他握住冰魄剑，直接将剑尖刺入自己的识海。
没有惨叫，只有剑与神识融合时那一声低沉的嗡鸣。
刹那间，百丈高的冰晶巨人拔地而起。
它全身覆盖着碎星般的纹路，右臂缠满冰鳞，宛如龙甲加身。面部轮廓逐渐清晰——剑眉如锋，鼻梁似刃，唇线冷厉，正是初代剑尊的模样。
黑雾猛然收缩：“不可能！你只是残念！你怎么可能唤醒完整形态！”
巨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冰魄剑从胸膛透出，剑身暴涨千尺，剑意贯穿天地。
沙盘在其额心浮现，自动投射出一行轨迹：创世第二式·凝界。
剑落。
一道冰光横斩而出，所过之处，所有悬浮的记忆画面尽数冻结，连同那些临死前的嘶吼、哀求、怒骂，全都被封进透明的冰壳里，像标本一样挂在空中。
黑雾咆哮着凝聚成一条巨龙——通体漆黑，鳞片由怨念凝结，双眼空洞如深渊。它张口喷出撕裂时空的寒潮，直扑巨人面门。
巨人举剑格挡，双力相撞，空间炸出蛛网般的裂痕。
冰龙一击未果，立刻盘旋而上，尾巴横扫，砸向巨人膝盖。巨人单膝跪地，硬生生扛下这一击，脚下的冰原轰然塌陷，裂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你撑不了多久！”黑雾嘶吼，“你这具身体是借来的！神识马上就要耗尽！”
巨人缓缓站直，抹去脸上一道裂痕，低声说：“我知道。”
下一秒，他双手紧握剑柄，剑身倒插入地，寒气顺着剑刃炸开，形成一圈环形冰浪，朝着冰龙席卷而去。
冰浪所到之处，空气冻结，光线停滞，连时间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冰龙挣扎后退，可尾巴已被冻住，接着是四肢，最后整个身躯被层层包裹，直至化作一座巨大的冰雕。
巨人喘了口气，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光芒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冰雕内部传来一声冷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
冰层骤然爆裂，黑雾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粘稠，像液体般贴着地面蔓延，眨眼间钻入巨人的脚底。
“我是心魔。”它贴着神识低语，“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你根本不想赢。”
巨人身子一僵。
裂痕扩散得更快了。
“你明明可以杀了我。可你停了。为什么？”黑雾继续渗透，“因为你心里也怀疑——你到底是谁？是他留下的工具？还是……一个该死的复制品？”
巨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已经开始崩解，化作冰屑飘散。
他慢慢抬起左手，轻轻抚过剑柄上的蝴蝶纹。
那是小时候母亲别在他衣领上的饰物，后来被他熔进了剑身。
“我不是他。”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是他没能走完的路。”
话音落下，巨人轰然跪倒，身体从膝盖开始碎裂，化作漫天冰晶洒落。
最后一丝光芒飞向远方，重新融入那把静静悬浮的冰魄剑。
剑身剧烈震颤，剑尖指向雪原尽头。
吴晨曦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剑柄，指节发白。
她看着那堆即将消散的冰尘，忽然喊出声：“哥！”
其中一个光点顿了一下，缓缓飘到她眼前，轻轻落在她左臂的鳞片上。
温的。
她咬住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你回来了是不是？”她盯着那片发光的鳞，“你一直都在，对不对？”
冰魄剑突然嗡鸣一声，剑身浮现出一行字：
【创世第二式已解锁】
还没等她反应，远处的雪地开始震动。
那座被冻结的冰龙雕像，裂开了。
一道红光从裂缝中渗出，像是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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