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暗金色神龙庞大的身躯隔空缠绕住「示现此世之兽」三条残破巨臂，以其磅礴的生机能量暂时稳住其崩溃态势，龙首昂然，与远方巨鲸冰冷对峙的刹那——
“喂…大块头…” 九霄的声音在重岳的龙魂感知中响起，带着明显的虚弱和劫后余生的沙哑，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那份独有的桀骜，“你这出场…倒是挺唬人的嘛…”
重岳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龙瞳微微一动，庞大的龙首并未回转，精神层面的回应沉稳如山岳，直接在她意识中回荡……
“逐火之蛾的首席……伤势如何？尚能支撑否？”
九霄悬浮于莲花核心，强忍着灵魂深处因过度催动「示·兽」而传来的阵阵虚脱与刺痛，深吸一口气，同样以精神回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一丝不甘：
“还死不了……多谢及时援手。这头‘死鱼’……比预想中难缠太多。”
她猩红的瞳孔扫过周围依旧在不断轻微崩碎的祭坛和布满裂痕的巨臂，语气凝重：
“我这‘借来’的力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这巨鲸……似乎还未尽全力。”
重岳的精神意念如同古井无波，带着一种山岳般的镇定：
“无妨。既已入场，便无退路，我尚可一战。只是……”
他的意念微微一顿，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此獠气息渊深如海，恐非此界寻常之物。其力之巨，已近‘法则’层面。接下来，需寻其破绽，一击必中，或可逼其退去。”
就在两人于精神层面飞速交流战术的同时，远方那头星空巨鲸，那冰湖般的死寂眼眸，也正以一种超越了生物感官的方式，仔细地打量着这突兀闯入战场的组合……
那尊虽然残破却依旧散发着星球历史厚重与文明悲怆气息的「示现此世之兽」，以及这头突然出现、气息古老威严、能轻易拍偏它攻击的暗金色神龙。
而此刻，星空巨鲸那冰湖般的死寂眼眸，正“注视”着这悬浮于它领域内的组合——暗金神龙与那濒临破碎的复刻兵器。
它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重岳那覆盖着玄奥符文的龙鳞，掠过那断裂后依旧散发着镇压之意的骨刺，最终停留在那蕴含着神州龙脉与“岁”之碎片本源的独特气息上。
（难杀…）
一个近乎本能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判断在它那古老而庞大的意识中流转。
（这个碎片…与脚下星球的联系比预想中更深…强行湮灭，需要付出的代价…超出了当前任务的“最优解”范畴…）
它的“视线”又扫过被神龙力量守护着的「示现此世之兽」以及核心处那个渺小却顽强的“虫子”（九霄）。
那个复刻的兵器已然不足为虑，但其核心意识展现出的韧性和那种触及“终焉”边缘的潜力，同样值得记录。
（…但是，付出的代价，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它那庞大的思维核心冷静地计算着。（即便是「岁」之本体亲自到场，面对吾，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碎片…）
它那覆盖着山脉般甲壳的庞大身躯，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要将积蓄的怒火与足以崩碎大陆架的力量彻底倾泻而出！
巨鲸那覆盖着山脉般厚重甲壳的庞大身躯，猛地向下一沉！
并非潜入深海，而是如同将自身重量与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彻底灌入下方的海域！
轰隆隆隆——！！！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来自地核深处的咆哮！
下方，那片属于它的、被其力量侵染而成的“巨兽生态海域”，那粘稠如液态崩坏能、深邃如宇宙深渊的黑蓝色海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蛮横的意志彻底引动！
海水，并非掀起滔天巨浪。
而是……站了起来！
数以亿万吨计的海水，彻底违背了星球的重力法则，如同被无形巨手从海床之上连根拔起，冲天而起！它们在空中疯狂地凝聚、压缩、塑形！
眨眼之间，九条体长丝毫不逊色于重岳那百米公里神龙本体的、完全由高度浓缩的漆黑海水构成的巨型水龙，狰狞现身！
这些水龙通体漆黑，仿佛由最深邃的暗影与最冰冷的死亡凝聚而成，周身缠绕着不祥的暗红色能量电弧，龙眸处是两团燃烧的幽蓝鬼火。
它们没有发出声音，但那无声的盘旋与凝视，却带来了比任何咆哮都更加恐怖的压迫感！每一条水龙所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堪比之前被九霄艰难斩杀的拟似律者的总和！
九条齐出，其威势简直要将这方天地都彻底翻覆！
重岳所化的神龙，缠绕着「示·兽」的躯干瞬间绷紧，燃烧的金色龙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九霄也强行压榨着「示·兽」最后的力量，三条巨臂上的符文再次亮起，准备迎接这石破天惊的合击！
大战，一触即发！空气凝固得如同钢铁，毁灭的气息压抑到了极致！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巨鲸意识深处，都同时接收到了一道极其简短、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蕴含着绝对权威的信息流：
【目标……已完成。】
【可以……撤离了……】
【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这些‘虫子’身上……毫无效率。】
这信息来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容置疑！
那巨鲸冰湖般的眼眸中，那原本凝聚到顶点的杀意与毁灭波动，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骤然一滞！
那九条已经蓄势待发、即将扑出的漆黑水龙，其凝实的身躯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扭曲和涣散！
它那庞大的身躯微微震颤了一下，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极其快速的内核运算与指令确认。
片刻之后，那滔天的凶威与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神龙与「示·兽」，那眼神中不再有“兴趣”，只剩下一种澹漠的、如同清理程序被强行终止般的……无趣。
紧接着，那九条由亿万吨海水凝聚的漆黑水龙，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堡，轰然崩塌，重新化为普通的黑蓝色海水，如同暴雨般从空中倾泻而下，砸回海面，激起漫天水雾。
而巨鲸那庞大的身躯，不再理会眼前的敌人，开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方深邃的海渊沉去。
那笼罩四周、凝固空间的恐怖力场，也随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覆盖天地的浓稠迷雾，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开始快速变薄、消散……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原本如同炼狱般的战场，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令人窒息的凝固感彻底消失，空间恢复了流动。
厚重如铅的迷雾散尽，露出了后方久违的、虽然依旧布满硝烟痕迹却显得格外清澈的蓝色天空！
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穿透稀薄的云层，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那海水，也恢复了正常的、带着些许浑浊却不再是绝望黑蓝色的蔚蓝！
那头如同噩梦般的巨鲸，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海面上那个因为它下沉而形成的、尚未完全平复的巨大漩涡，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恐怖威压，证明着刚才那场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战斗并非幻觉。
天地间，只剩下悬浮在空中、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的重岳神龙与被他龙力环绕守护的「示现此世之兽」，以及远方渐渐平息的海浪与重新露出的蔚蓝天空。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诡异的撤退，让严阵以待的重岳和心神紧绷的九霄，都陷入了一瞬间的茫然。
“…走了？” 九霄有些不敢置信地在精神链接中喃喃，她猩红的瞳孔扫视着恢复正常的海天，那致命的压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场差点让她形神俱灭的战斗只是一场幻觉。“这算什么？打不过就跑？”
重岳所化的神龙没有立刻回应。他那燃烧的金色龙瞳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巨鲸消失的海域，龙魂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般反复扫描。
片刻后，他那沉稳的声音才在九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深沉的凝重：
“非是败退…更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认为继续战斗…‘不值得’。”
他回想起那巨鲸最后瞬间眼神的变化，从暴怒到绝对的漠然与服从…那道突然介入的、更高层级的信息…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这头恐怖巨兽的背后，存在着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可怕的意志。
与此同时，九龙市主战场。
就在巨鲸消失、领域消散的同一时间，那原本如同黑色潮水般疯狂冲击着人类最后防线的帕弥什怪物们，无论是最低等的“猎犬”，还是庞大的“暴君”，其猩红的复眼齐齐闪烁了一下，仿佛接收到了某个统一的指令。
下一刻，它们那疯狂的攻击戛然而止！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留恋，这些前一刻还在嘶嚎着、试图撕碎一切生灵的怪物，如同退潮般，迅速调转方向，以比进攻时更加迅捷、更加有序的速度，朝着远方的海域撤离！
它们抛弃了受伤的同伴，无视了人类防线上的零星反击，甚至对于人类抓住机会，从后方发射来的几枚拖着长长尾焰、意图扩大战果的战术核弹在其撤退集群中炸开的巨大蘑菇云和毁灭性能量风暴，也毫不在乎！
任由核爆的光芒吞噬掉殿后的部队，依旧头也不回地向着深海退去。
人类的炮火和能量光束，徒劳地追射着它们远去的背影，在海面上炸起一道道徒劳的水柱。
最终，在距离九龙海岸线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海域，残余的帕弥什军团停止了撤退，重新开始聚集、徘徊，如同乌云般笼罩在那片海域上空，不再前进，却也并未远离，仿佛一道悬而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威胁依旧存在。
但是，这毫无疑问地意味着——九龙市承受的正面攻击压力，消失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
“它们……它们退了？！”
“核弹！我们扔了核弹！它们都没停下！！”
“我们……我们守住了？！”
“九龙……九龙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猛地从九龙市残破的防线、从地下掩体、从指挥中心、从每一艘战舰、每一位士兵的心中，轰然爆发！
震耳欲聋的、混杂着哭泣、呐喊、嘶吼与无尽宣泄的欢呼声，瞬间响彻了云霄，甚至压过了海浪的声音！
士兵们扔掉了打光子弹的枪械，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不管是否相识；指挥官们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那片终于不再被红色警告标志覆盖的区域，热泪盈眶；医护人员冲上阵地，开始抢救伤员，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
“我们赢了！！
“九龙守住了！
“人类万岁！逐火之蛾万岁！”
无数的帽子被抛向天空，无数的旗帜在残破的城头挥舞。
尽管城市满目疮痍，尽管牺牲惨重，尽管敌人依旧虎视眈眈，但此刻，这来之不易的、用无数鲜血与生命换来的阶段性胜利，足以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为之欢呼，为之沸腾！
战争的阴云暂时散去了一角，希望的阳光，终于再次洒在了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
九龙战役，暂时……告一段落！
……………
硝烟如同大地上无法愈合的伤痕，依旧从城市的废墟间袅袅升起。
被能量武器熔化的钢铁骨架扭曲地指向天空，断壁残垣间还散落着未来得及清理的帕弥什残骸。
然而这一刻，所有战争的创伤都被一种更强大的情感暂时掩盖——希望与感激，如同破晓的阳光，穿透了阴霾。
九龙中央港区的广场上，人群早已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士兵们以最标准的军姿列队而立，尽管他们的制服沾满污渍，许多人的手臂或额头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一位失去左臂的老兵用仅存的右手紧握军旗，旗面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他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泪水，更有一种见证奇迹的光彩。
“妈妈，那就是打败怪物的英雄吗？”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手指向缓缓开启的舱门。
“是的，宝贝。”年轻的母亲声音哽咽，“是他们守住了我们的家。”
没有统一的指令，当第一个身影出现在宽阔的登陆舱门口时，积蓄已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爆发。
“英雄！！！”一个年轻人声嘶力竭地呼喊，挥舞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逐火之蛾徽章复制品。
“逐火之蛾万岁！！”一群学生模样的少年齐声高呼，他们的校服上还沾着从掩体带出的尘土。
“英雄！我们的英雄回来了！”老人们拄着临时找到的木棍，颤抖着举起手臂。
首先走出的是九霄。夕阳的余晖恰好穿过港区穹顶的破洞，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已换下战斗服，穿着整洁的指挥官常服，但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她脸上毫无血色的苍白与深陷的眼窝，无声诉说着那场超越常人理解的战斗是何等惨烈。
“首席的脸色好差……”人群中传来担忧的低语。
“听说她一个人在天上跟山一样大的怪物战斗了整整几个小时……”
九霄在舷梯顶端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无数期盼的面孔。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嵴梁，举起右手向人群致意。
这个简单的动作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英雄！英雄！！”欢呼声有节奏地响起，越来越响亮，震得港区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突然冲破警戒线，将一束精心包扎的野花塞到九霄手中：“孩子，谢谢你……我的孙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家……”
老人泣不成声，粗糙的手紧紧握住九霄的手腕，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感激都传递过去。
九霄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回握老人的手：“这是我们该做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奇迹般地压过了喧嚣，清晰地传遍广场。
灰鸦小队的队员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下舷梯里走在最前面，露西亚和丽芙向人群点头致意，而卡列尼娜则难得地收起了张扬的表情，默默注视着那些被摧毁的建筑。
“看！就是那小伙子救了我的命啊！”有人认出了库洛姆和他的小队。
神威憨厚地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面对如此热烈的欢迎；万事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目光在触及那些失去家园的市民时微微闪动。
千劫的出现让欢呼声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他标志性的面具和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让人群本能地后退半步。
然而当他无意中瞥见一个抱着破旧玩偶、正怯生生望着他的小女孩时，那狂暴的气场竟奇异地缓和了些许。
“呀~大家真是太热情了！”爱莉希雅如同舞者般轻盈地跃下舷梯，粉色的长发在夕阳下闪耀着梦幻的光泽。
她优雅地转了个圈，向四面八方送出飞吻，每一个动作都引来更狂热的回应。
“爱莉希雅小姐！请看看这边！”一个年轻女孩激动地尖叫。
“逐火之蛾的各位！谢谢你们！”一位父亲将年幼的儿子扛在肩上，孩子学着父亲的样子笨拙地行了个军礼。
阿尔法和露娜姐妹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细心的观察者会注意到，在战舰停稳后不久，两个不起眼的侧门悄然打开又关闭。对不习惯这种场面的姐妹而言，安静的休息室远比喧嚣的欢迎仪式更令人安心。
鲜花如同雨点般抛向行进中的战士们——有刚从废墟中采摘的野花，有从自家阳台抢救的盆栽，甚至有用彩纸精心折叠的假花。
一个满脸雀斑的小男孩挣脱母亲的手，将一只脏兮兮的玩具熊塞进一位年轻构造体士兵怀中：“这个送给你！它陪我躲在黑暗里的时候，我就不害怕了！”
士兵愣住了，机械手指轻轻抚过玩具熊缺失的左眼，装甲下的光学镜头微微闪烁：“谢谢……我会好好保管它。”
人群中，一位穿着旧时代军装、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兵挺直嵴梁，向经过的每一位战士行着标准的军礼，浑浊的泪水沿着脸上的皱纹滑落。
“我做了一辈子军人，”他对身旁的年轻士兵说，“但从没见过这样的战斗……他们守住的不仅是这座城市，更是我们人类最后的尊严。”
年轻士兵默默点头，目光追随着队伍中那个最娇小却最耀眼的身影——九霄正弯腰拾起一面被遗落在地上的小国旗，轻轻拂去灰尘，郑重地别在胸前。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许多人看在眼里，引发了又一轮激动的浪潮。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港区的照明灯逐一亮起，在废墟间投下温暖的光晕。欢迎的人群久久不愿散去，歌声开始在各个角落响起——先是轻柔的哼唱，渐渐汇聚成震撼人心的合唱。
那是九龙市的市歌，旋律简单却充满力量，讲述着这座城市历经磨难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故事。
九霄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片闪烁着无数灯光的城市。尽管伤痕累累，尽管付出了惨痛代价，但此刻，每一点灯火都像是一个誓言——生命终将在废墟中重新绽放。
“我们回来了。”她轻声说，不知是对身后的同伴，还是对自己。
爱莉希雅走到她身边，难得地收敛了笑容：“是啊，我们回来了。但战斗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远处，海平面之下，帕弥什的阴影依旧在深海中徘徊。
九龙地下指挥中心·深层加密会议室
沉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门外喧闹的庆祝声浪像被刀切断般骤然消失。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
环形会议桌旁，九龙防线的将领们肩章上的将星在冷光下黯淡无光，逐火之蛾的指挥官们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硝烟痕迹。
全息投影在桌中央亮起，方舟指挥官苏尔特和逆熵领袖瓦尔特的影像逐渐清晰。苏尔特双手交叠放在桌前，瓦尔特则轻轻推了推眼镜——这是他们表达凝重的共同方式。
“开始吧。”主持会议的老将军声音嘶哑，他肩章上的四颗将星仿佛也蒙上了尘埃。
随着他的话音，全息投影上开始滚动冰冷的数字：
“阵亡及失踪人员：371,842人。”
“铁岛防线损毁率：61.7%。”
“主城墙贯穿性损伤：17处。”
“平民伤亡...初步估计超过十万，这个数字还在上升。”
每一个数字报出，会议室内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一度。
一位年轻参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痕站起身开始汇报逐火之蛾的战损：“特战部队阵亡127人，重伤341人。天龙号护盾发生器过载损坏，需要更换……”
当他提到“示现此世之兽”时，几位军方高层不约而同地看向九霄。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可怕，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
“最关键的问题是，”九霄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我们至今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瓦尔特的全息影像闪烁了一下：“根据战场数据分析，敌方在占据优势时突然撤退，这种行为不符合帕弥什与崩坏的一贯模式。我们认为，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武力侦察。”
“侦察？用三十七万人的生命来侦察？”一位将领忍不住拍案而起。
“或许不止是侦察。”爱莉希雅把玩着粉色的发梢，眼神锐利，“那个潜入地下的律者，她的目标很明确——华胥系统。外面的血战，可能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这时，会议室的主屏幕上突然弹出紧急通讯。华胥项目首席科学家焦急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各位长官，我们在系统底层发现了异常数据包！攻击者已经窃取了部分架构信息！”
地下三千米·华胥核心机房
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在爱莉希雅清除掉那名拟似律者并报告其试图入侵后，负责「华胥」的科学家团队当机立断，冒着数据丢失和系统紊乱的风险，启动了最高权限的紧急物理关停程序。
此刻，庞大的机房内，原本如同星河般璀璨流淌的数据光带已经全部暗澹。数以万计的核心处理器组停止了运行，发出低沉的冷却嗡鸣。
穿着防静电服的研究员们正紧张地穿梭在机柜之间，使用各种精密仪器检测着每一块主板、每一条线路，尤其是那层被冲击过的崩坏能无效化力场和病毒过滤网。
“主任，过滤网第三至第七节点发现高强度能量残留，结构出现晶化现象，防御效能下降了至少40%！”
“核心数据库外围有被暴力扫描的痕迹，幸好触发了我之前设置的‘镜面’陷阱，大部分攻击被引导至冗余区……”
“必须彻底格式化三号、七号、十五号存储阵列，那些区域可能已被植入未知逻辑炸弹！”
首席科学家看着检测报告，脸色铁青：“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华胥」的底层权限和核心数据！这次入侵虽然被阻止了，但对方肯定已经获取了部分外围架构信息。立刻组织最强技术力量，在系统重启前，进行最深度的安全审计和代码重构！另外，向逐火之蛾和逆熵请求技术支持，我们需要最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
「华胥」的暂时关停，对九龙乃至整个神州的数字神经中枢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许多依赖其运算的民生和防御系统都陷入了半瘫痪状态。
但这却是必要的阵痛，没有人敢冒险让一个可能被埋下“后门”的超级人工智能继续运行。
会议室的合金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那些激烈的争论与沉重的数据隔绝在内。九霄在走廊里驻足片刻，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过度使用“天启”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疽，在精神松懈时便汹涌反噬。
“首席，这边请。”一名工作人员低声指引，将她带向指挥中心上层。
观景平台位于指挥塔的顶端，厚重的复合装甲玻璃外，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金红色的余晖泼洒在满目疮痍的城市上，为断壁残垣镀上一层悲壮的暖色。远处的海面上，救援船只的灯火如同繁星，在渐暗的天色中明明灭灭。
重岳早已等在那里。玄色长袍在晚风中纹丝不动，负手而立的姿态仿佛与脚下的土地融为一体。
龙角与龙尾已收敛，但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中，仍流转着非人的金芒。
“天师。”九霄走上前，微微颔首。
重岳转过身，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你的气息比会议上更紊乱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某种穿透表象的锐利，“那股力量在反噬。”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九霄苦笑着靠在一旁的护栏上：“驾驭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总要付出代价。”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但当时没有选择。”
“选择永远存在。”重岳踱步到她身侧，玄色衣袖拂过地面，“只是代价不同。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曾像你这般，将整个文明的重量扛在肩上。”
她抬起眼，猩红的瞳孔中映着重岳的身影，语气诚恳，“多谢天师关心，也……多谢您之前的援手。”
她指的是那千钧一发之际，重岳撕裂领域，将她从巨鲸那必杀一击下解救出来的情景。
若非如此，她即便不死，也必然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甚至可能被迫提前动用那最后的禁忌底牌。
重岳缓缓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经历过浩劫却依旧顽强挺立的海岸线。远处，几艘逐火之蛾的工程舰正在打捞战斗残骸，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划破渐浓的暮色。
“守护神州，本是份内之事。”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倒是阁下，以凡……以如此年纪，驾驭那般力量，与那等存在抗衡，直至吾至，此等意志与担当，令人钦佩。”
他话语中那个微不可察的停顿，似乎将原本想说的“凡人之躯”咽了回去，但其中的赞赏之意并未减少分毫。
九霄微微抿唇，没有因这赞誉而自得。她走到玻璃幕墙前，与重岳并肩而立，望向下方那片正在废墟中艰难复苏的城市。
许多高楼只剩下扭曲的骨架，街道上遍布瓦砾，但在一些区域，工程车辆的灯光已经亮起，如同萤火虫般在断壁残垣间穿梭，清理通道，评估损毁。
更远处，原本昏暗的城区，点点灯火正在逐一亮起，顽强地驱散着战争带来的黑暗。
那是幸存者们点燃的希望，是文明不肯屈服的象征。
“钦佩谈不上，只是别无选择罢了。”九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坚定，“那头‘鲸’……天师您如何看？”
提到那头巨兽，重岳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味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非同小可。”他缓缓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其力已近乎‘道’，运转法则，自成领域。绝非寻常崩坏能量堆积而成的怪物，更像是……某种更古老、更本质规则的体现，与脚下这片星球的根源有着极深的牵连，却又被崩坏彻底浸染、驱动。”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九霄：“它最后退去时的状态，首席阁下想必也感受到了。绝非力竭畏惧，更非吾断其一角所能震慑。反倒更像……目的已达，不愿在吾等身上多费周折。”
九霄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重岳的判断与她的直觉不谋而合。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巨人，原本只是随手拍打一只碍眼的飞虫，却发现这飞虫有点扎手，而恰好此时收到了更重要的召唤，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收手离开，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这种被更高层次意志“无视”的感觉，比单纯的战败更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我也有同感。”九霄的声音低沉下来，“它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一次有组织、有目的的入侵。而且，不知天师是否注意到，此次入侵中，那些拟似律者表现出的协同性和战术智能，也远超我们之前的任何记录。它们不再是只知道破坏的野兽，更像是一支……军队。”
“军队……”重岳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山河变迁的影像一闪而逝，“若真如此，其背后统帅，又该是何等存在？此次来袭，或许只是一次试探，一次……侦察。”
这个推测让观景平台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几乎逼出了人类文明目前明面上最顶尖的战力（九霄的天启与重岳的化龙），甚至引动了凯文留下的部分底牌。
若是对方主力尽出，甚至那背后的“统帅”亲自降临……
“风雨欲来啊。”重岳望着窗外最终被夜幕完全笼罩的海天，只有九龙城内零星的灯火和天际遥远的星辰提供着微光，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带着万古岁月的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神州龙脉虽厚，底蕴虽深，面对此等前所未有之劫，亦需未雨绸缪，不能再固步自封……”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已经清晰无比。
这是在明确地释放同盟的信号，表明神州，或者说他重岳以及他所代表的力量，愿意与逐火之蛾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共同应对未来的危机。
九霄心中微暖。尽管逐火之蛾内部派系复杂，与神州这样的大国\/文明实体合作也必然伴随着各种博弈与妥协，但在绝对的力量和共同的生存威胁面前，多一个像重岳这样强大的盟友，意义非凡。
她郑重点头，猩红的瞳孔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逐火之蛾同样如此。我们面对的，是超越国家与地域界限的、共同的敌人。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一同望着窗外的夜景。远方的海面漆黑如墨，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但近处的城市，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却在顽强地蔓延，如同在绝望的土壤中生长出的希望之花。工程机械的轰鸣声隐隐传来，那是文明在创伤后自我修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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