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关于果郡王的议罪之声此起彼伏,一律被按下不表,宫里宫外都在猜测皇帝的态度。
永寿宫成了这潭死水里最诡异的漩涡中心。外面闹得沸反盈天,里面却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甄嬛依旧每日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妆容一丝不苟,步态沉稳依旧,只是那挺直的脊背里,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僵硬。请安时,皇后宜修照例温言问几句六阿哥的功课,赏些时新玩意,笑容温和得像三月的春风,可那春风底下,是冻了整冬的冰碴子,谁碰谁知道。
徐玉茹还病着,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在窗前坐一会儿,望着外面发了新芽却毫无生气的庭院发呆;坏的时候便是整夜的低热呓语,太医院的方子换了几轮,总不见根除。皇帝再没问起过她,那点因容貌气质勾起的情愫,早被更深的猜忌和愤怒碾成了粉末。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些更加幽暗的东西,开始像地底的暗流般悄悄涌动。起初只是在浣衣局浆洗的宫女交头接耳时,被管事嬷嬷厉声喝断的只言片语;后来是某个小太监给主子跑腿时,在宫道拐角听见两个低品阶侍卫模糊的议论,说什么“龙脉”、“混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内容却骇人听闻;再后来,连御膳房往各宫送膳食的杂役,眼神里都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闪烁。
流言没有源头,没有形状,却像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它围绕着永寿宫,围绕着六阿哥弘曕,语焉不详,却又精准地指向那个最不能触碰的禁忌——血脉。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承乾宫。
苏棠正坐在南窗下看书,手边是一盏温度刚好的云雾茶。景泰轻手轻脚地进来,将外面听来的那些破碎言语低声禀报了一遍。
“哦?”苏棠翻过一页书,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都传了些什么?”
景泰斟酌着词句,尽量还原那些模糊的指控:“……说得很难听,什么……‘龙床易卧,血脉难清’,还有……影影绰绰地说六阿哥的眉眼,不像皇上,也不像熹贵妃,倒……倒隐约有些果郡王殿下的影子……”她说得心惊胆战,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苏棠沉默地听着,指尖在光滑的书页上轻轻划过,没有立刻说话。殿内只听得见更漏滴答,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显得格外遥远的鸟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合上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她呷了一口茶,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这风,起得倒是时候。”
她不需要去查这流言的源头。可能是皇后的人顺势而为,可能是前朝那些盯着果郡王的人故意放出的烟雾,也可能是某个对永寿宫积怨已深的宫人趁机泄愤,甚至……可能是皇帝自己授意,用来试探各方反应。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流言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皇帝心中的怀疑,已经积累到了快要压不住的地步。他需要一把刀,或者,需要一个握刀的人。
“不必理会。”苏棠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灰蒙蒙的天空,“传吧,传得越广越好。水浑了,才好摸鱼。”
她语气里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让景泰莫名地安下心来。
又过了两日,一个看似平常的黄昏。苏棠刚处理完几桩宫务,正揉着发胀的额角,小乐子悄无声息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食盒。他行了礼,低声道:“娘娘,宫外送来的时新点心,是……是老地方的那位,特意让送进来的,说请您尝尝鲜。”
苏棠眸光微闪,点了点头。景泰会意,立刻上前接过食盒,挥退了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
食盒被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江南点心,并无出奇。景泰小心翼翼地取出点心,在食盒底部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封薄薄的、没有任何署名的信笺。
苏棠接过那封信,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特有的柔韧。她并没有立刻拆开,只是捏在手里,感受着那微不足道的分量,仿佛掂量着其背后可能掀起的惊涛骇浪。
殿内的烛火跳跃了一下,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将决定下一步棋的走向,甚至,是许多人的生死。
她缓缓地,撕开了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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