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水泥地特有的粗粝感。
韦神的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沉重而麻木。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无形的巨力拖拽回去,耳边只剩下沉闷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那嗡鸣声渐渐清晰、具体。
是引擎的轰鸣。低沉、稳定,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透过身下传递来的轻微震动,敲打着混沌的意识。
还有……一种极其清淡、却异常清晰的冷香。像是雪后初霁的松林,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顽强地钻入他麻木的嗅觉神经。
他吃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毛玻璃。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酸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醒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近在咫尺。声线干净,像冰棱碰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奇异地穿透了引擎的轰鸣,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韦神再次尝试睁眼,这一次适应了光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车顶。不是出租车那种廉价的织物,而是某种深灰色的、带着细微纹理的哑光材质,简洁而富有科技感。光线来自两侧柔和的氛围灯带。
他微微侧头。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身影。只能看到侧脸。线条清晰利落,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同被最精准的刻刀雕琢过。皮肤是冷调的白皙,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她穿着剪裁极佳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那抹冷白更加醒目。
是那个转校生。林薇。
此刻的她,与教室里那个安静低调、甚至有些刻板的学生形象截然不同。专注开车的侧影透着一股沉静而锐利的气息,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
“这是……哪里?”韦神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安全屋的路上。”林薇的回答依旧简洁,目光平稳地注视着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雨夜。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车窗,形成一片模糊的水幕,霓虹灯的光晕在水幕中扭曲、晕染,如同印象派狂乱的笔触。
韦神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却像是散了架,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痛,尤其是左腕,那乌青的指印处传来一阵阵刺骨的阴冷和灼痛交织的怪异感觉。他闷哼一声,重重跌回座椅。
“别动。”林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你伤得不轻,尤其是灵魂层面,被‘影秽’的秽气侵蚀。乱动只会加速扩散。”
影秽?秽气?灵魂层面?
这些完全超出韦神认知范畴的词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他刚刚经历恐怖、尚未平复的心湖上,激不起半点涟漪,只剩下麻木的茫然。图书馆里那两点猩红的鬼眼、冰冷的枯爪、濒死的绝望……碎片化的画面再次冲击脑海,带来生理性的反胃。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清冷的松雪香气似乎稍稍安抚了翻腾的胃袋。他强迫自己冷静,用残存的理智去梳理。
“图书馆……那是什么东西?”他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种依附于空间负面能量和古老怨念滋生的低级秽物。”林薇的语调平淡得像在介绍一种常见的昆虫,“喜欢潜伏在深夜、废弃或怨念积聚之地。你身上有它们最喜欢的东西——纯粹且强大的灵魂本源气息,虽然被封印着,但对它们来说,就像黑暗中的灯塔。”
封印?灵魂本源?
韦神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想起了玻璃倒影中那个身穿星袍、眼神漠然如神的自己。想起了那七个自动浮现、发出金光的诡异符号。
“那七个符号……”他试探着问。
“【七曜镇魂箓】的起手式,而且是残缺不全、强行引动的一式。”林薇终于微微偏过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被封印的东西。“你强行催动,透支了本就不稳的魂力,引来了更麻烦的东西,还差点把自己彻底献祭掉。无知者无畏。”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但这话语中的信息量却让韦神遍体生寒。透支魂力?献祭?他当时只是想活下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韦神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戒备。这个突然出现的转校生,知道得太多,出现得也太巧了。
“林薇。一个负责‘清理’和‘看护’的人。”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语气没有丝毫变化。“至于具体是什么,等你活下来,并且能控制住你体内随时可能爆掉的东西时,自然会知道。”
活下来……控制……
韦神沉默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圈乌黑的指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皮肤下仿佛有冰冷的墨汁在缓慢流动,阴寒刺骨。林薇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劫后余生的短暂庆幸,将更深的危机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图书馆的遭遇不是结束,甚至可能只是开始。
“我们现在去哪?”他问,声音疲惫。
“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能隔绝你身上外溢的气息,也能处理你手腕上的秽毒。”林薇说着,方向盘猛地向右一打。
车身流畅地拐入一条狭窄的、被高大梧桐树荫遮蔽的小巷。巷子极深,路灯稀疏昏黄,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细流。两侧是高高的、爬满常青藤的老式红砖围墙,围墙后隐约可见一些造型古朴、掩映在树木中的独栋小楼轮廓。这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和引擎的低鸣,与外面霓虹闪烁的主干道仿佛两个世界。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毫不起眼的灰色小楼前。楼高三层,样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外墙斑驳,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即使在雨夜也显得郁郁葱葱。没有门牌号,只有一扇厚重的、深褐色的实木大门,门上的黄铜把手已经氧化发黑。
林薇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到了。”
韦神跟着她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身上,让他打了个寒噤。左腕的阴冷感似乎更重了。
林薇走到大门前,没有掏钥匙,也没有按门铃。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在门板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只是木纹天然形成的漩涡状图案中心,轻轻一点。
嗡……
一声极其低沉的嗡鸣,如同古钟轻震。那漩涡状的木纹仿佛活了过来,瞬间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流光。流光沿着门板上复杂而隐秘的纹路飞速蔓延,勾勒出一个覆盖整扇大门的、极其繁复玄奥的几何图案,一闪即逝。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自动弹开。
林薇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旧书纸张、干燥草药和某种类似檀香、却更加清冽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来。”她侧身让开。
韦神迟疑了一下,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寒意。眼前是一个不大的门厅,光线昏暗,只有墙角一盏造型古朴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晕。脚下是深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中弥漫着那种奇特的混合香气,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门厅正对着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两侧各有几扇紧闭的房门。走廊的尽头似乎通向一个更开阔的空间。
“这边。”林薇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走廊左侧第一扇门。她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布置得如同小型诊疗室的房间。一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窄床,一个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和银亮器械的金属推车,墙壁是干净的米白色。
“躺下。”林薇指着那张床,语气不容置疑。她已经走到推车前,戴上了一次性医用手套,动作熟练而精准。
韦神依言躺下。床单冰凉。他这才感觉到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左腕的阴冷灼痛感也越发清晰。
林薇走到床边,俯身。那张清冷绝伦的脸在近距离下更具冲击力,但她的眼神却专注得如同在观察一件精密仪器。她小心翼翼地托起韦神的左手腕,仔细查看那圈乌黑的指印。
她的指尖很凉,但动作异常轻柔。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乌黑皮肤的边缘时,韦神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精纯、带着清凉气息的微弱暖流,顺着她的指尖传递过来,如同涓涓细流,试图冲刷那盘踞在手腕上的阴寒。
然而,这股暖流刚一接触到那乌黑的指印中心——
嗤!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肉和铁锈味的黑气,猛地从指印中窜出!如同被激怒的毒蛇!
林薇眼神一凝,反应快如闪电!托着韦神手腕的左手瞬间爆发出更强烈的清光,五指如爪,猛地向下一按!那清光如同无形的牢笼,瞬间将那股暴起的黑气死死压制在手腕范围之内!
黑气在清光的压制下疯狂扭动、冲撞,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
韦神只觉得左腕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又像是被塞进了液氮冷冻!极致的灼热与极致的冰寒同时爆发,剧痛瞬间冲垮了他的意志!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韦神喉咙里迸发出来!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弓起!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带来的金星淹没!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凸,冷汗如同开闸般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
意识在剧痛的狂潮中,再次被狠狠拖向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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