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骑的霜白战甲在残阳下折射出血色寒光，契丹苍狼骑的尸体铺满了雪原，狼头汗旗的灰烬被北风卷上铅灰色天穹。
陈锋的玄色战靴踏过凝结血冰的草地，停在距离契丹王庭金帐仅三百步的土丘上。这座以巨木为骨、覆盖金箔与狼皮的王庭，在暮色中如同蜷伏的巨兽，三重壕沟环绕，浇透火油的鹿砦闪着寒光，箭塔上淬毒的箭镞对准了每一个可能接近的方向。
“传令！”陈锋的声音穿透战场余音，“玄甲军正面列阵，陌刀营护住两翼，冰原骑游弋外围——给本王钉死他们所有出路！三日之内，本王要踏碎那顶金帐！”
契丹王庭的金帐内，空气凝滞如铁。大酋耶律德光脸色灰败，眼角因连日的惊怒而崩裂出血丝。汗帐四周散落着摔碎的金杯和撕裂的狼皮舆图，象征着他摇摇欲坠的权威。左谷蠡王兀术的头颅被岭南军挑在高竿上的消息传来时，他砸碎了最心爱的犀角杯；当苍狼骑的军旗在烈火中化为飞灰的噩耗抵达，他几乎拔刀砍杀了报信的亲卫。
“陈锋……陈锋！”耶律德光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带血的骨渣。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帐内噤若寒蝉的部落首领和将领：“金帐之外，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负责王庭守卫的万夫长拓跋野单膝跪地，声音干涩：“禀大酋……王庭直属的苍狼骑……已不足八千。各部落溃散聚集的残兵，约有两万余人，但……但军械不全，士气……士气已近崩溃。”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粮草……仅够七日之用。”
帐内死寂。七日！这数字如同冰冷的绞索，套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王庭被围得水泄不通，岭南军黑色的玄甲如同移动的城墙，将王庭周围五十里围成了铁桶。别说运粮，就是一只雪兔想溜出去，也会被外围游弋的那些白色魔鬼——冰原骑用可怕的短弩射成筛子！
“废物！”耶律德光一脚踹翻面前的矮几，咆哮道，“掘深壕！浇火油！把库房里所有的铁蒺藜、鹿角拒马，全给本王堆到阵前！箭塔上的弓弩手三班轮值，凡有岭南军靠近二百步内，给本王射成刺猬！”他眼中闪烁着困兽般的疯狂，“再传令各部，杀牛羊犒军！告诉儿郎们，守住王庭，每人赏汉奴十名，黄金百两！后退一步者，全家贬为最低贱的牧奴！”
王庭外围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刺猬。数万契丹军民如同绝望的工蚁，在皮鞭和刀锋的驱赶下疯狂劳作。三道壕沟被加深至两丈，底部插满削尖的木桩。壕沟之间布满了缠绕着锋利铁刺的拒马和绊索。最外层，所有能搜集到的车辆、破损的帐篷支架乃至死去的牲畜骸骨，都被堆积起来，浇上粘稠刺鼻的火油。箭塔的数量增加了一倍，塔上的神射手目光如鹰隼，淬毒的箭镞在寒风中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金帐内，耶律德光听着外面叮当作响的布置声，喘息稍平。他抓起一袋烈酒灌下，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最后一丝侥幸：“陈锋……本王就在这金帐里等着！看你这头南方的狼，如何啃碎我这身铁甲！”
岭南军帅帐内，灯火通明。巨大的契丹王庭沙盘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契丹人的新防御工事。玄甲军副统领雷豹盯着那三道壕沟和密布的障碍，眉头拧成了疙瘩：“王爷，耶律德光这老狗，是把王庭修成铁王八了！强攻的话，玄甲军就算能填平壕沟，也必是尸山血海！”
陈锋负手立于沙盘前，指尖轻轻敲击着代表王庭金帐的鎏金模型，目光却穿透帐壁，投向王庭西侧那片相对低洼、土质松软的河滩地。“铁王八？”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再硬的壳，也挡不住从肚子里面破开的刀！”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肃立一旁的赵铁山：“赵铁山！”
“末将在！”
“你陌刀营中，抽调五百臂力最强、耐力最好的精锐！再调一千辅兵，要精通土木挖掘者！命工器营，将库存的所有精钢短铲、镐头、以及那些特制的‘穿山凿’，全部配发下去！”陈锋的命令斩钉截铁，“今夜子时，就从西河滩那片洼地动手！给本王挖！挖一条直通王庭粮仓和马厩的地道！地道出口，必须开在粮仓之下！”
赵铁山眼中精光爆闪，瞬间明白了陈锋的意图：“诺！末将亲自带队！”
子时，风雪再起。呜咽的北风完美掩盖了西河滩的动静。五百名臂壮如牛的陌刀营精锐，脱去沉重的铠甲，只着单衣，肌肉虬结的臂膀在雪夜中蒸腾着热气。他们手中的“穿山凿”是工器营特制，精钢打造，凿头呈螺旋三棱状，专为破开冻土硬石。一千名经验丰富的辅兵紧随其后，用短铲和特制的藤筐，将挖出的泥土快速运走。
赵铁山亲自挥舞着最重的一柄穿山凿，每一次凿下，都带起大块冻土。汗水混着泥土，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地道在沉默而高效地向王庭方向掘进。冻土层坚硬如铁，震得人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凿柄。更深处是混杂着碎石的砂土层，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小规模塌方。每一次凿壁的震动，都让地道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但没有人退缩，只有压抑的喘息和钢铁与硬土碰撞的沉闷声响在狭窄的地道中回荡。
三日后的深夜，地道尽头。赵铁山抹去糊住眼睛的泥浆，借着身后微弱的火把光亮，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层薄土捅开一个指头大的小孔。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草料和马粪的气息瞬间涌入地道！透过小孔，他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粮袋，听到了战马不安的响鼻——正是王庭粮仓！
“成了！”赵铁山心头狂跳，强压住激动，对身后低吼：“快！运火油罐！”
一罐罐粘稠刺鼻的火油被接力传递到地道尽头。赵铁山带着几名心腹，小心翼翼地将火油倾倒在粮垛底部、马槽下方、以及支撑粮仓的粗大木柱根部。浓烈的火油味在封闭的粮仓内弥漫开来，很快引起了守夜契丹兵的警觉。
“什么味道？”
“好像是火油……”
“快！检查粮垛！”
契丹士兵的惊呼和脚步声响起。
赵铁山眼神一厉，再无迟疑！他猛地将手中最后一罐火油砸在面前的粮袋上，同时点燃了特制的长引火绳！
“撤！”
岭南军士如同退潮般迅速撤出地道。几息之后——
轰！轰！轰！轰！
沉闷的爆炸声如同大地深处的惊雷，从契丹王庭的核心猛然炸响！王庭西侧的地面剧烈地拱起、塌陷！耀眼的火光瞬间撕裂了夜幕，从塌陷的地表和粮仓门窗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堆积的粮草成了最好的燃料，火舌疯狂舔舐着一切！战马被爆炸和烈火惊得彻底疯狂，挣断缰绳，嘶鸣着在营地内横冲直撞，将燃烧的草料踢得四处飞溅！
“地龙翻身了！快跑啊！”
“粮仓炸了！马惊了！”
“火！到处都是火！”
王庭的核心区域，瞬间变成了火焰与混乱的地狱！契丹人精心布置的外围防线，在这来自地底的致命一击面前，形同虚设！
王庭的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至整个防御圈。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凄厉的惨叫、战马的悲鸣、木材燃烧的爆裂声，汇成一片末日交响。
“就是现在！”岭南军阵前，陈锋眼中寒光暴涨，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玄甲军！陌刀营！全军突击！碾碎他们！”
“咚！咚！咚！咚！”
战鼓声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压过了王庭的混乱！蓄势已久的玄甲重步兵方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踏着令大地颤抖的步伐，轰然撞上因核心混乱而阵脚大乱的契丹外围防线！
“陌刀！进！”赵铁山的怒吼响彻战场！
早已憋足了劲的陌刀营将士，如同下山的猛虎，紧随玄甲军之后！巨大的陌刀不再是笨重的防御武器，而是化作了进攻的獠牙！刀阵滚动向前，沉重的刀刃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呜咽！每一次劈斩，都带起大蓬的血雨残肢！失去了统一指挥和阵型掩护的契丹兵，在陌刀如林的恐怖刀阵面前，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狭窄的通道变成了死亡漏斗，玄甲军挤压，陌刀营收割，配合得天衣无缝！
与此同时，王庭外围的雪原上，响起了冰原骑特有的、低沉而致命的破空之声！韩重率领两千冰原骑，如同白色的幽灵，沿着王庭外围防线高速游弋。他们手中的“破冰弩”不断喷吐着致命的短矢，精准地狙杀着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契丹头目，压制着箭塔上的弓弩手。霜白战马在冰雪上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契丹人射出的箭矢大多落空，少数射中的也被坚韧的霜鳞甲弹开！
三道壕沟被玄甲军用沙袋和尸体迅速填平！密布的拒马鹿砦被陌刀生生劈碎！燃烧的障碍物被辅兵用长杆推开！岭南军如同一柄烧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契丹王庭最后的龟壳！
陈锋身先士卒，玄色王袍在火光与血光中翻飞。他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夺命的流光，所过之处，契丹勇士如同草芥般倒下。他目标明确，直指那顶在混乱中依旧醒目的金色大帐！
金帐前，耶律德光身披金甲，手持象征王权的狼头金刀，身边只剩下最后数百名最忠诚的王庭禁卫。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个如魔神般杀来的玄色身影，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吼：“陈锋！草原的雄鹰绝不会死在狼窝里！本王跟你拼了！”他挥舞金刀，带着最后的亲卫，发起了自杀式的反冲锋！
两股洪流狠狠撞在一起！金铁交鸣的爆响和濒死的惨嚎瞬间达到顶峰！赵铁山挥动陌刀，将挡在陈锋身前的两名契丹悍将连人带甲劈成四段！雷豹如同暴熊，玄甲重盾撞飞数名禁卫！陈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短暂的空隙，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耶律德光心口！
耶律德光举刀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爆鸣！陈锋的长刀竟被蕴含巨力的金刀荡开！耶律德光眼中闪过一丝狞笑，金刀顺势反撩，直削陈锋脖颈！千钧一发之际，陈锋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刀锋擦着鼻尖掠过！他左手如电般探出，五指成爪，狠狠扣向耶律德光的咽喉！
耶律德光仓皇后撤，金刀回防。但陈锋这一爪竟是虚招！他身体借势前冲，被荡开的长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自下而上，由耶律德光回防的金刀下方毒蛇般钻入！
噗嗤！
冰冷的刀锋精准地贯入耶律德光胸腹间的甲胄缝隙！透背而出！
“呃……”耶律德光身体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刀锋，又艰难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陈锋。陈锋的眼神冷漠如万载寒冰，手腕猛地一绞！
“嗬……”耶律德光口中鲜血狂喷，金刀脱手坠地。陈锋抽刀，一脚将这位契丹大酋的庞大身躯踹飞出去，重重砸在金帐前那象征王权的狼头图腾柱上！
“大酋……死了！”契丹王庭最后一丝抵抗意志，随着耶律德光的毙命而彻底崩溃。
陈锋踏着粘稠的血浆，大步走入金帐。帐内奢华依旧，金杯玉器，狼皮王座。他看也未看那些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契丹贵族。目光落在王座后方悬挂的巨大羊皮舆图上——那是契丹人世代游牧的广袤草原。
他解下腰间染血的长刀，刀尖点在舆图中心，手腕发力！
嗤——！
刺耳的刮擦声中，刀锋深深划入坚韧的羊皮！一个巨大、狰狞、力透舆图的“南”字，被硬生生刻在了契丹王庭的心脏之上！墨黑的字迹，如同烙印，宣告着旧时代的终结！
陈锋收刀归鞘，转身走出金帐。初升的朝阳刺破弥漫的硝烟，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王庭，是伏地乞降的俘虏，是插遍四野的岭南玄旗。
他目光越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投向更南方的万里河山——那里，有大周腐朽的皇权，有他命中注定要踏碎的龙椅。
“传令三军，”陈锋的声音在晨风中清晰传遍战场，带着铁与血铸就的威严，“休整三日，清点缴获，收拢降卒！三日后，班师岭南——剑锋所指，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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