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王庭的金帐在烈焰中坍塌，狼头图腾柱上刻下的“南”字在火光中狰狞如血。
陈锋的玄色战靴踏过焦黑的王庭废墟，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契丹甲胄和跪地求降的贵族。初升的朝阳刺透浓烟，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血冰之上。
“传令三军，休整三日，清点缴获，收拢降卒！”他的声音斩断晨风，带着铁与血淬炼出的威严，“三日后，班师岭南——剑锋所指，中原！”
王庭西北七十里，葬鹰谷。这里终年雾气弥漫，嶙峋的黑色山岩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稀薄的雪层。谷底深处，仅存的契丹贵族们蜷缩在冰冷的岩洞中，皮袍裹不住彻骨的寒意与仇恨。空气中弥漫着伤口溃烂的腐臭和绝望的喘息。
“阿史那大人！探清楚了！”一名浑身挂满冰凌的斥候踉跄着扑进岩洞，声音嘶哑，“岭南蛮子正在清点缴获，王庭废墟上堆满了我们的铠甲兵器！那些投降的软骨头，正帮着汉狗搬运尸体、清理道路！”
洞内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怒吼。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万夫长猛地捶向岩壁，碎石簌簌落下：“耻辱！这是长生天赐予狼族最大的耻辱！”
“还有…还有大酋…”斥候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的金刀…被那陈锋悬在了帅旗之下！尸身…被岭南军曝于冰原，任由秃鹫啄食！”
“啊——！”阿史那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眼中血丝密布，如同濒死的凶狼。他是耶律德光的堂弟，王庭禁卫军最后的统领。王庭陷落当夜，他率数百亲卫拼死杀出重围，成为契丹王族仅存的血脉。
“曝尸…悬刀…”阿史那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渣，“陈锋！我要你岭南军血债血偿！”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扫过洞内残存的将领，“长生天的勇士们！王庭的灰烬还未冷！狼族的血仇必须用血来洗刷！岭南人以为我们完了？做梦！”
他一把扯开皮袍，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狼头刺青：“这葬鹰谷，就是岭南大军的葬身之地！我们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道冰缝！汉狗带着堆积如山的缴获，押着数万降卒，如同臃肿的肥羊！他们归心似箭，防备必然松懈！”
“大人！您下令吧！”残存的契丹将领们被他的疯狂点燃，眼中重新燃起嗜血的光芒。
“好！”阿史那猛地拔出腰间仅存的弯刀，刀锋在昏暗的岩洞中闪过寒光，“集合所有还能拿得起刀的人！清点所有火油、烈酒、干草！派人去联络散布在雪原各处的溃兵，告诉他们，复仇的时候到了！目标——”刀锋狠狠劈在岩壁上，火星四溅，“岭南军归途必经的黑风口！”
三日后，正午。岭南大军押送着绵延十里的战利品和俘虏，如同一条臃肿的巨蟒，缓缓蠕动在通往黑风口的狭窄谷道中。缴获的契丹战马驮着沉重的铠甲兵器，车轮在冻土上碾出深深的辙印。押运的岭南士兵脸上带着胜利的疲惫和归乡的急切，警惕性在漫长的行军中不可避免地松懈下来。队列中，新降的契丹俘虏低垂着头，眼神却不时扫过两侧高耸的、被积雪和枯木覆盖的崖壁。
玄甲军副统领雷豹策马行在队伍中段，望着两侧越来越险峻的崖壁，眉头紧锁。多年的战场直觉让他心中隐隐不安。“传令！前队加快速度通过谷口！后队收缩！陌刀营分出两队，护住辎重两翼！斥候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探查两侧高地！”他厉声下令，声音在狭窄的谷道中回荡。
命令迅速传达。然而，庞大的队伍在崎岖地形中调整阵型，谈何容易？前队加速，后队却被沉重的辎重拖慢，中段的队伍被拉得更加稀疏。陌刀营士兵扛着沉重的陌刀，在辎重车辆间艰难穿行。
就在此时！
“呜嗷——嗷嗷嗷！”凄厉如鬼哭的契丹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崖壁顶端炸响！瞬间压过了行军队伍的嘈杂！
无数黑影如同从岩石和积雪中钻出的恶鬼，在崖顶现身！他们赤裸着上身，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灰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疯狂！
“放！”阿史那的咆哮如同雷霆！
轰！轰！轰！轰！
崖顶堆积的无数巨大雪块、裹着火油的干草捆、乃至浇满油脂的圆木，被契丹人用简陋的杠杆和绳索狠狠推下！这些致命的滚木礌石，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
“敌袭！举盾！”雷豹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晚了！
轰隆！咔嚓！
沉重的圆木和燃烧的草捆狠狠砸进行军队伍！首当其冲的辎重车队瞬间人仰马翻！满载兵器的车辆被砸得四分五裂，锋利的刀剑甲片四处飞溅！战马惨嘶着摔倒，将背上的物资和旁边的士兵一同带倒！熊熊燃烧的草捆引燃了车辆和士兵的衣甲，狭窄的谷道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更致命的是紧随其后的箭雨！契丹人用尽最后的气力拉开硬弓，淬毒的骨箭如同飞蝗般泼洒而下！目标并非全副武装的玄甲军，而是那些惊慌失措、缺乏防护的降卒和民夫！
噗嗤！噗嗤！噗嗤！
惨叫声瞬间响彻山谷！降卒和民夫成片倒下！鲜血染红了积雪！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约束！
“跑啊！”
“契丹人杀回来了！”
“不想死的快逃！”
数万降卒和民夫彻底炸营！他们如同无头的苍蝇，哭喊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向后涌去！瞬间冲垮了后队试图维持秩序的岭南军阵型！整个谷道中段乱成一锅沸腾的粥！
“稳住！不许退！弓弩手反击！”雷豹挥刀劈翻两个冲撞军阵的降卒，试图稳住阵脚。但混乱如同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两侧崖壁上，契丹人的滚木礌石和箭雨毫不停歇，如同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生命。火势在谷风中迅速蔓延，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王爷！黑风口急报！契丹残部伏击，雷豹将军被困，辎重队伍大乱！”浑身烟尘的塘马滚落马鞍，声音带着哭腔。
中军帅旗下，陈锋勒住战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唯有眼中寒光暴涨，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阿史那…葬鹰谷…”他瞬间洞悉了对手的意图与位置。“传令赵铁山！”
“末将在！”赵铁山策马而出，陌刀拄地，杀气凛然。
“陌刀营一、二、三曲，随本王直插葬鹰谷左翼崖顶！其余陌刀营，由你统领，自右翼雪坡强攻！不惜代价，一炷香内，给本王肃清崖顶之敌！”
“诺！”赵铁山抱拳怒吼，转身点兵，“四、五、六曲！跟老子来！让契丹狗尝尝陌刀的滋味！”
令出如山！两支钢铁洪流瞬间脱离混乱的谷道主战场！陈锋亲率一千五百陌刀精锐，如同离弦之箭，扑向葬鹰谷左翼！那里有一道被冰雪覆盖的陡峭斜坡，是契丹人防御的薄弱点！
“快！拦住他们！”崖顶的阿史那发现了这支直插要害的尖刀，厉声嘶吼。契丹箭矢和滚石疯狂向下倾泻！
“举盾！冰爪！”陈锋的声音穿透矢石呼啸！士兵们迅速将特制的冰爪套在战靴上，左手举起蒙着湿牛皮的重盾护住头顶，右手紧握陌刀，无视头顶呼啸而下的死亡，踏着陡峭的冰坡向上强攻！盾牌被砸得咚咚作响，冰屑和碎石四溅！不断有士兵中箭或被滚石砸中，惨叫着跌落，但后方的人立刻补上缺口，脚步不停！
“杀上去！”陈锋身先士卒，玄甲在箭石中叮当作响。他手中长刀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挑飞砸向自己的滚石！距离崖顶不足十丈！契丹人惊恐的面容已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右翼传来震天的喊杀！赵铁山率领的陌刀营如同狂暴的巨熊，沿着相对平缓的雪坡发起冲锋！沉重的陌刀不再用于结阵防守，而是化作了进攻的獠牙！刀光如林，每一次劈斩都带起大蓬血雨！仓促调来拦截的契丹兵在恐怖的陌刀面前，如同草芥般被成片扫倒！雪坡被鲜血染成刺目的猩红！
“顶住！为了大酋！”阿史那双眼赤红，挥舞弯刀，带着最后的心腹亲卫扑向即将登顶的陈锋！
“找死！”陈锋眼中杀机暴涌！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越过最后一道岩坎，稳稳落在崖顶！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出！
铛！噗嗤！
阿史那的弯刀被格开，陈锋的刀锋顺势抹过他的脖颈！一颗带着惊愕与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崖石上！
“阿史那大人死了！”契丹残兵发出绝望的哀嚎！
主将毙命，最后的抵抗意志瞬间崩溃！崖顶的契丹兵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投石射箭，纷纷丢下武器，哭喊着向葬鹰谷深处溃逃！
“一个不留！”陈锋的声音冰冷如铁，长刀斜指溃兵。陌刀营将士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烁，所向披靡！崖顶的杀戮迅速演变成一面倒的屠杀与清剿。
当最后一缕反抗的火焰在葬鹰谷深处熄灭，陈锋踏着粘稠的血浆，走到崖边。下方谷道中，火势已被后续赶到的岭南辅兵控制，混乱逐渐平息。雷豹正指挥士兵重整队形，收拢俘虏，救治伤员。虽然损失惨重，但主力犹存。
“王爷，”赵铁山提着滴血的陌刀走来，脸上带着大战后的煞气，“缴获辎重损毁约三成，降卒民夫死伤逃亡近万，我军将士折损两千余。”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契丹残部，已尽数诛灭于此谷。”
陈锋的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葬鹰谷，投向更南方——岭南的方向。千里之外，那座腐朽的皇城，想必已收到了王庭大捷的奏报。
“传令，”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山谷中的血腥气，“将阿史那及契丹贵族首级硝制。大军加速南下，沿途所经州府，令其备好粮秣军需，不得延误！”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本王倒要看看，朝廷对本王这份‘平定北疆’的大礼，准备如何‘封赏’！”
马蹄声再次响起，岭南军的旌旗刺破葬鹰谷的阴霾。北疆的风雪被抛在身后，而南方的天空，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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