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很冷。
陈默漂在黑气里,手里紧紧抓着一片银白色的鳞片。胸口发烫,皮下有一道像骨头一样的印记在跳动。他能感觉到一点暖意从心口传来——不是假的,是阿渔留下的东西,还在动。
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这一下疼得他清醒了些。
左臂断了,已经没感觉了。右眼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左眼还能看到一点点影子。他把骨琴贴在胸口,用剩下的右手死死按住。琴很烫,像是要烧进肉里。
“钥匙进来了……”他低声说,“那你呢?你还在吗?”
没人回答。
风越来越大,黑气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每一道风里都有声音——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远处站着一个女孩,是柳菁。她穿着小时候的粗布衣服,提着一篮草药。她看着他,眼里全是泪。
“你为什么不救我?”她问。
陈默摇头,用力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下一秒,玄明子出现在另一边。他穿着长老的紫金长袍,嘴角带着冷笑:“你以为你能逃多远?骨尊的路早就被堵死了。”
他额头冒汗,呼吸变重。
不能停。再撑一会儿。
他猛地用膝盖撞向自己的左边肋骨。咔的一声,骨头断了,剧痛炸开,血从嘴里喷出来。但就在那一瞬间,一股火从断骨处冲出来——是骨火。
火缠上骨琴,顺着裂缝钻进去。
琴突然一震。
嗡——
一声响,没有弦,也没有人弹,声音却传开了。一圈圈波纹推开黑气,硬生生撕开一条缝。
《安魂曲》响了。
陈默靠着骨琴,喘个不停。他知道这首曲子是谁留下的。苏弦没说完的话,现在由琴替他说了。
黑气退了一些,前面出现了一点光。但他不敢放松。这曲子撑不了多久,他心里数着——十二下呼吸,最多十二下。
他用最后的力气往前游,伸手抓住一段冰冷的身体。
是阿渔。
她的龙身只剩半边翅膀,鳞片掉了大半,身体软得像要散架。体温和空气一样冷。
陈默把她抱进怀里,背靠骨琴。琴还在震动,声音护着他们,挡住黑气。
第九下。
玉瓶忽然抖了一下,在胸口发出嗡嗡声。瓶塞松了,传出一个声音:
“曲子结束时喝下去!别回头!那是假的!”
是药姑的声音。
话刚说完,前面一闪,出现一个小渔村:木屋、石桥、竹竿上挂着渔网。岸边站着柳菁,朝他挥手。
“回家吧。”她说,“你累了,该歇了。”
陈默看着她,手指收紧。
这不是真的。柳菁早就没了,村子也烧光了。
他闭上眼,不再看。
第十下。
他拿起玉瓶,用牙咬住红色的蜡封,用力一扯。瓶盖飞了出去,黑色的药水在瓶子里晃。
他仰头喝下。
药很苦,像烧红的铁水从喉咙流到肚子里。肚子里面绞着疼,他差点吐出来,还是忍住了。
身体开始发热,心跳加快,血好像要烧起来。胸口的骨印更烫了,几乎要把皮肤撕开。
他紧紧抱着阿渔,不放手。
第十一下。
渔村还在,柳菁越走越近,伸出手想拉他。
“跟我走。”她说。
陈默低头看着怀里的阿渔,看着她残破的翅膀,感受她快要没有的呼吸。
他轻轻摇头。
“我不走。”
第十二下。
最后一个音落下。
《安魂曲》突然停了。
一瞬间,黑气疯狂涌来,像一张大嘴合上。一股大力从背后撞来,把他狠狠推出去。
天旋地转,意识快断了。耳边风响,眼前一闪强光。
然后,一切安静下来。
他睁开剩下的一只眼睛。
外面是海。
暴风雨中的大海,浪很高,乌云压得很低。远处海面上,出现一座大宫殿的影子。琉璃瓦闪着光,四个角挂着八盏骨灯,轻轻摇。
龙宫。
还没落地,还在飘。但他看见了。
玉瓶空了,静静躺在手边。阿渔的身体贴着他胸口,不动,但她心口那点热,还在。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哑得听不清。
“到了。”
风吹起他额头的碎发。眉心的裂痕更深了,流出血丝。
他抬手摸了摸阿渔的鳞片,指尖沾上一点暗红。
远处,龙宫的影子轻轻晃,好像随时会消失在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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