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闪了一下,接着整排日光管开始抽搐,像被谁掐住了喉咙。主机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倒卷,进度条缩回起点,一行红字跳出:【系统已接管,操作权限转移至b3节点】。
陈三槐盯着那行字,右眼一热,泪水滑下来,滴在键盘F键上。他没去擦,伸手把孙不二从椅子上拽起来:“你那个拘魂AI,是不是连了地府主网?”
“连了。”孙不二扶了下眼镜,“但加了三层符文防火墙,除非有人拿生死簿当登录密钥,否则不可能远程劫持。”
话音刚落,墙上投影自动亮起。画面是牛头马面值班室,牛头正低头写日志,笔尖一顿,写下一句:“马面今日眸含秋水,似有心事。”马面凑过来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提笔回诗一首,七律,押韵工整。
“这不对劲。”孙不二凑近屏幕,“他们平时连话都不说。”
下一秒,广播响起机械女声:【警告:黑白无常心动指数超标,请立即执行情感隔离程序。红线已自动发放,请查收。】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黑无常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根红线,脸色铁青。白无常跟在后面,额头上贴着半截红线,像是被人强行粘上去的。
“你们干的?”黑无常把红线拍在桌上,“刚才判官笔自己写了首情诗塞我口袋里,内容是你问我愿不愿意共赴黄泉看雪。”
陈三槐没答,弯腰捡起一张从通风口飘下来的纸。纸上印着表格,标题是《恋爱模拟进度报告》,编号475,负责人签名栏空着,但下方有一行小字备注:“紫河车能量转化率维持87.3%,建议按计划推进。”
他认得这个编号。就在昨天,香火灰水泥固化时,浮现的账本残页上也有它。
“b3节点。”陈三槐把纸递过去,“就是这里出的问题。”
孙不二立刻调出程序底层代码。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指令,其中一段被高亮标红——原本用于接收拘魂指令的端口,现在正接收来自“月老殿-红线调度v9.5”的信号包。
“这不是漏洞。”孙不二声音发干,“是有人把姻缘系统的物理线路,直接插进了拘魂协议里。红线成了数据线。”
“能断开吗?”
“不能。”孙不二摇头,“信号已经反向注入主干网,现在整个地府的情感模块都在驱动执法系统。孟婆给亡魂盛汤前要问‘我们合适吗’,厕神巡逻时收到三十六封表白信。”
门外传来新的骚动。一个鬼差冲进来,举着对讲机:“不好了!判官陆离在大殿念述职报告,念着念着开始背《上邪》,还说要与阎罗王结为连理!”
陈三槐抓起桌上的主机,拔掉电源直接抱走。孙不二跟在他身后,白无常也默不作声地跟上。黑无常犹豫两秒,转身把办公室的功德牌摘下来塞进怀里:“要是系统崩了,至少得留个证据。”
四人穿过长廊,直奔奈何桥方向的数据塔楼。路上越来越多异常浮现:土地公给城隍发微信语音告白,油锅里的魂魄集体唱《今天你要嫁给我》,连守门石狮子都缠上了红线,互相蹭脑袋。
塔楼入口被三重符阵封锁,普通通行令牌失效。陈三槐停下,从袖子里摸出半瓶功德酒,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酒液滚烫,顺着喉咙烧下去。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喷在门禁上。
符阵闪了两下,裂开一道缝。
里面没人值守。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生死簿,页面不停翻动,每一页都弹出新的恋爱报告。四周墙面全是投影屏,显示着全地府各岗位的心跳频率、眼神交汇次数、语言暧昧度评分。
“他在用生死簿跑程序。”孙不二绕到后台机柜前,手指敲击键盘,“这不是入侵……这是合法调用。权限等级比阎罗王还高。”
陈三槐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小桌上。那里摆着一副啃干净的烧鸡骨架,旁边还有半张焦黄的纸垫。
他走过去蹲下,拿起那半张纸对着灯光。纹路很熟,是他师父临终时塞进他手里的桃符残片那种折痕。只是这张更旧,边缘有火烧过的痕迹。
夜巡鬼差张黑子这时才赶到,喘着气靠在门框上。他看见桌上的鸡骨,鼻子忽然抽动两下,快步走过来。
“这骨头……”他伸手碰了碰腿骨外侧,“三年前我值夜班,在桥头丢过一只烧鸡。那天抓逃魂,忙到凌晨,啃完顺手扔了。”
他掏出哭丧棒,把棒头刻痕对准骨节弧度比对。完全吻合。
“有人在这里吃东西。”张黑子声音低下去,“用的是和你师父一样的符纸垫桌。”
空气静了一瞬。
孙不二突然喊了一声:“找到了!数据流源头在这儿!”他指着主机背面一条暗红色光纤,“这根线不该存在。它从月老殿接出来,绕过十七道防火符,直接焊死在拘魂协议接口上。”
陈三槐站起身,走到生死簿下方。书页正自动翻到某一页,弹出一条新通知:【红线匹配成功:黑无常x白无常,情感同步率98.7%,建议立即举行冥婚仪式。赠品:限量版往生戒指一对。】
他抬手,把沾着血的符纸残片贴在生死簿封面上。
左眼瞬间闪过几行字——不是债单,是一段加密日志片段:
【b3节点日志·未归档】
时间:三年前七月十五 03:17
操作记录:启动“轮回过山车”预载程序
授权人:判官陆离
备注:以烧鸡为媒介建立临时操作终端,使用民间符纸规避审计
右眼又开始流泪。泪珠落下,砸在鸡骨关节处,发出轻微“滋”声,像是落在热铁上。
孙不二打印出程序嫁接图,纸张刚出机器就被风吹到地上。他弯腰去捡,发现背面还印着一行小字,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调试信息:
【物理接口绑定成功】
设备型号:未知
制造商:山东林氏纸扎(残)
序列号:Yh-19-R(活人变纸人原型机)
“林守拙的?”孙不二抬头,“这技术不是失传了吗?”
陈三槐没说话。他盯着生死簿仍在翻动的页面,突然伸手,将整本巨册猛地合上。
投影全部熄灭。只有那根暗红光纤还在微微发亮,像埋在地底的血管。
张黑子蹲在鸡骨旁,影子忽然剧烈抖动。他整个人僵住,手里的哭丧棒“当啷”掉地。
“我想起来了。”他声音变了调,“那天晚上,我不是丢了烧鸡……是有人坐在我对面吃了它。他穿账房的袍子,戴判官帽,一边啃鸡腿,一边往纸上写东西。”
“你没看清脸?”
“看清了。”张黑子抬头,眼神发直,“就是陆离。他还说了一句——‘下次记得带辣的,别再用符纸包了,容易被狗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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