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边上,总算冒出点鱼肚白。
不是那种亮得晃眼的白,是淡得很的颜色,像用毛笔蘸了点清水在黑纸上轻轻蹭了蹭,没一会儿,又往旁边晕开点浅灰 —— 总算把后半夜那浓得化不开的黑,给驱散了些。
圣子峰顶的风,比刚才软了点。
叶凡还站在悬崖边,衣摆被晨风吹得轻轻晃着,不像半夜那样 “猎猎” 响,倒像有人在背后轻轻扯着衣角。他垂着眼,最后往山下看 —— 底下的青云宗,正慢慢从雾里 “显” 出来。
薄雾裹着殿宇,屋顶的琉璃瓦只露个边儿,像藏在棉花里的星星。
丹堂的烟囱没冒气,想来伙房的弟子还没起;演武场的栏杆上沾着露水,在微光里闪了闪,空荡荡的,连只早起的鸟都没有;灵池里的水泛着轻波,锦鲤大概还在水底睡觉,没出来换气。
整个宗门静悄悄的,还浸在梦里头。
叶凡盯着那片雾,脑子里又跟过电影似的,冒出来好多事儿。
玄云真人上次在殿里骂他 “急脾气不改,早晚要栽” 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戒尺,却没真往他身上打;赵铁柱昨天拍着他肩膀喊 “哥你放心走,宗门有我呢”,嗓门大得能吵醒隔壁殿的弟子;苏婉清塞暖炉时,手指碰了碰他的手,红着脸转头就跑,连句 “多保重” 都没说全;还有林清雪那枚冰晶符,现在还在他储物戒里,凉丝丝的……
这些画面混在一块儿,最后都变成了一声轻得快听不见的叹气。
不舍?那肯定有啊。
毕竟是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连门口那棵老槐树,他都知道哪根枝桠上的槐花最甜。
可他攥了攥拳,指节泛白 —— 道心早跟玄云真人给的那块墨玉似的,硬得很,不会因为这点不舍就软下来。
该走了。
叶凡慢慢转过身,脚步放得极轻。
值守的弟子在殿门口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他绕着走过去,连风都没惊动。身影跟融进晨雾里似的,悄没声儿地往山下滑 —— 不是用灵力飞,就是一步一步走,踩在结了霜的石阶上,连 “咯吱” 声都压没了。
路过演武场时,他往里头瞥了眼。
以前跟赵铁柱、柳如烟在这儿练剑,赵铁柱总被他打得抱头跑,嘴里还喊 “哥你放水!”;柳如烟就站在旁边笑,手里还拿着帕子,等他们打完了递过来。现在石板上只有露水,反光晃得人眼睛有点酸。
再往下走,就是灵池。
他以前常坐在池边的石头上修炼,有次不小心把灵力泄了点出去,惊得锦鲤全躲到水底,半天没出来。现在池水平静得很,连个涟漪都没有。
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到了山门。
那座刻着 “青云” 二字的牌坊,立在晨雾里,看着比平时高了点。石柱冰凉,叶凡抬手摸了摸 —— 小时候他还爬过这柱子,被守门的张长老追着骂,说 “小兔崽子敢毁宗门牌坊”,现在再摸,只觉得手心发紧。
他在牌坊下站了会儿,没回头。
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可脚步没停 —— 他知道,一回头,看见那片熟悉的殿宇,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走了。”
他对着空气轻轻说,跟跟老朋友道别似的。
然后一步跨出去,身影彻底钻进了宗门大阵外的晨雾里。雾越来越浓,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连只早起的灵雀都没惊动。
没有敲锣打鼓的欢送,没有哭哭啼啼的送别,就跟一滴水融进江里似的,安安静静,却又半点不犹豫。
又过了会儿,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总算冲破了云层。
“唰” 地一下,全洒在青云宗的山上 —— 琉璃瓦亮了,露水反光了,连灵池里的水都变成了金色。
“咚 ——”
晨钟响了,慢悠悠的,飘遍了整个宗门。
弟子们揉着眼睛出来了,伙房的烟囱开始冒气,丹堂的李长老端着药碗出来,还念叨 “今天得给叶凡那小子送点清心丹,万域邪气重”,刚走到殿门口,才想起人已经走了,手里的碗顿了顿,叹了口气。
苏婉清站在紫霞峰的观星台上,手里攥着个刚做好的护符,青布底子,上面绣着 “平安” 二字。她望着圣子峰的方向,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也没抬手理,半天没说话。
没人知道,他们那个厉害得不行的圣子,已经在黎明前走了。
只有圣子峰顶,那块他常用来悟道的岩石上,还留着点淡淡的气息 —— 带着点虚空道韵,像他平时修炼时散出来的那样。风一吹,那点气息就慢慢散了,跟从没来过似的。
太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洒在山道上。
叶凡的背影在山道尽头,越来越小。风把他的衣袍吹得晃了晃,可他没停,一直往前走。
背影孤独,却硬得很,一点都不晃。
直到最后,那背影融进了远方的地平线里,只剩下阳光,铺在他走过来的路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的新路程,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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