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军的中军帐内,寒意透过窗缝钻进来,在案上结了层薄薄的白霜。天宇捏着那卷刚从韩地传回的密报,指腹反复摩挲着蜡封的印记——那是片干枯的韩地桔梗花,花瓣边缘带着锯齿,是他与潜伏在韩王成身边的细作“桔梗”约定的信物,只有桔梗花完整无损,密报内容才可信。
“主上,这密报……”韩信站在案旁,看着天宇反复翻看密报,忍不住开口。自荥阳陷入胶着,联军上下都在盯着楚军的动向,韩地这条线虽早有布局,却始终没传回如此关键的消息。
天宇没立刻回答,而是取来韩地舆图,将密报上的内容逐条标注。密报是用针在羊皮上刺出的小孔,对着烛火才能看清:“韩王成将三万兵力分驻七城,每城不足五千人,其中新募士兵占六成,连甲胄都配不齐”“项羽承诺的援军迟迟未到,韩军粮库只剩月余储备”“各城守将互不相属,遇事需韩王成亲笔批复,调度迟缓”……
最刺眼的是最后一句:“韩王成疑楚军弃其自保,已暗中派人与彭越接触,欲投诚联军。”
“派去核实的斥候回来了吗?”天宇忽然抬头,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像两簇跃动的星火。
“半个时辰前到的,正在帐外候着。”韩信立刻转身,将斥候领了进来。斥候一身韩地商贩打扮,腰间还别着个算盘,脸上沾着风尘,却眼神明亮。
“说吧,韩地的实情,与密报是否吻合?”天宇示意斥候落座,递过一碗热汤。
斥候捧着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却不敢耽搁:“主上,密报句句属实。属下在新郑城蹲了十日,亲眼见韩军士兵在市集上抢粮,被百姓用扁担打出来;各城门的守军换岗时,连像样的兵器都凑不齐,有个小兵拿的竟是把锈得快断的铁剑。”
他放下汤碗,从怀里掏出块布帕,里面包着半块麦饼,饼里掺着麸皮和沙子:“这是从韩军伙房偷出来的,他们的士兵顿顿吃这个,连战马都在啃树皮。”
韩信拿起麦饼,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粗粝的口感剌得喉咙生疼:“韩王成坐拥七城,怎么会窘迫到这个地步?”
“据说是项羽以‘协防荥阳’为名,调走了韩地的大半粮草和精锐。”斥候补充道,“属下还听到韩军将领私下议论,说项羽根本没打算守韩地,只是把韩王成当挡箭牌,用来牵制咱们和彭越的兵力。”
天宇指尖在舆图上的新郑城重重一点,那里是韩地的中枢,离荥阳不过三百里。“三万兵力分驻七城,等于每城都是虚设。”他忽然笑了,“项羽只顾着在荥阳死磕,竟把后背的韩地变成了不设防的粮仓。”
情报的反复核验
密报的价值,从来不在获取的瞬间,而在与现实的咬合度。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天宇像解牛的庖丁,将密报内容拆成无数碎片,逐一与过往的情报、斥候的见闻、甚至韩地的气候水土比对。
“韩王成分兵七城,看似分散,实则有迹可循。”天宇用朱砂笔在舆图上画出连线,“新郑、阳翟、颍川三城呈三角之势,守住这三地,就能控住韩地咽喉。但密报说这三城守军不足五千,且新募兵占多数——这与韩王成‘谨慎多疑’的性子不符,他为何敢在要害处如此冒险?”
韩信盯着连线,忽然道:“会不会是韩王成故意示弱,想引咱们进攻,再向项羽求援?”
“有这个可能。”天宇不置可否,转而问斥候,“韩军的新募士兵,操练频繁吗?”
“不频繁。”斥候回忆道,“属下见过他们出操,队列歪歪扭扭,连最基本的盾阵都站不齐,守将就在旁边喝酒,根本不管。”
“这就对了。”天宇在“新募兵”三个字旁画了个叉,“若是故意示弱,至少会让老兵装作新兵,操练时定会暗藏章法。连守将都不管,只能是真的涣散。”
他又指向密报中“粮库只剩月余储备”一句:“韩地去年秋收颇丰,按常理不该缺粮。项羽调走粮草是真,但以韩王成的性子,定会私藏一部分。斥候在市集看到抢粮,或许是他故意放出的假象,想掩盖真实的储备。”
韩信立刻明白了:“主上是说,要派人再探粮库的虚实?”
“不仅要探粮库,还要查韩王成与彭越接触的细节。”天宇在舆图边缘写下“彭越”二字,“彭越的游击队在楚地活动,若韩王成真要投诚,定会给彭越送去投名状,比如楚军的布防图、粮草路线——这些才是最关键的佐证。”
他让人叫来秦风,命他带三名最得力的斥候,伪装成韩地流民,潜入新郑城的粮库附近,务必查清储备数量;同时设法接触彭越在韩地的联络人,核实韩王成投诚的诚意。
“记住,只观察,不行动。”天宇叮嘱道,“哪怕看到粮库空虚,也不要打草惊蛇。咱们要的是万无一失。”
秦风领命而去,帐内重归安静。韩信看着舆图上被红笔圈住的韩地七城,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若韩地真如密报所说,那咱们的机会来了。”
战略机会的捕捉
三日后,秦风带回了核实结果。粮库确实只有月余储备,且多是陈粮,韩王成私藏的粮草早在两个月前就被楚军以“借调”为名搜刮一空;而韩王成派去见彭越的使者,被秦风的人半路“截获”,从使者身上搜出的密信里,赫然画着楚军在韩地边界的布防图,甚至标注了项羽留在韩地的少量驻军位置。
“韩王成是真急了。”天宇将密信与之前的羊皮密报放在一起,两者的笔迹虽不同,提到的楚军驻军位置却分毫不差,“项羽把他当弃子,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投诚联军是真心的。”
韩信凑近舆图,手指沿着韩地与楚地的边界滑动:“袭取韩地,至少有三利:其一,韩地离荥阳近,咱们出兵能逼项羽分兵回援,解荥阳之围;其二,韩地粮草虽不算充裕,但能补充咱们的缺口;其三,拿下韩地,就能与彭越的游击队形成呼应,彻底切断楚军的粮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利。”天宇补充道,“韩王成麾下虽弱,但熟悉楚地地形,若能收编他的兵力,等于多了支向导队,日后进兵楚地会顺畅得多。”
他拿起炭笔,在舆图上画出一条新的箭头——从天策军驻地出发,直取新郑城,再分兵拿下阳翟、颍川,将韩地七城连成一片,像一把楔子钉进楚军的后背。
“项羽在荥阳城下已是强弩之末,若得知韩地被袭,定会方寸大乱。”天宇的笔尖停在新郑城,“他若分兵回援,刘邦就能趁机反击;他若不分兵,韩地就会落入咱们手中,楚军的后路被断,迟早崩盘。”
韩信看着箭头的走向,忽然想起影七传回的楚军情报:“项羽留在韩地边界的驻军只有五千人,且多是老弱,根本挡不住咱们的锐士营。”
“更妙的是,韩王成的士兵早已怨声载道,咱们兵临城下时,只需晓以利害,未必需要真刀真枪地打。”天宇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韩王成派使者见彭越,说明他已没底气对抗联军,咱们正好顺水推舟,给他一个‘献城归降’的机会,既减少伤亡,又能快速接管韩地。”
帐外的风渐渐停了,阳光透过窗缝照在舆图上,将韩地的区域映得一片明亮。天宇收起炭笔,指尖在“新郑”二字上轻轻敲击,每一次敲击都像在敲定一个决心。
这场战争的关键,从来不是在荥阳城下与楚军死磕,而是找到能让对方顾此失彼的要害。韩地,就是这个要害——它藏在楚军的后方,看似不起眼,却能牵动整个战局的走向。
“通知各营,做好出兵准备。”天宇站起身,甲胄的金属碰撞声清脆有力,“目标,韩地新郑城。记住,兵贵神速,要在项羽反应过来之前,把韩地变成咱们的囊中之物。”
韩信抱拳领命,转身时脚步轻快,与几日来的凝重判若两人。他知道,天宇捕捉到的这个战略机会,或许就是打破僵局的钥匙——当楚军还在荥阳城下为粮困焦头烂额时,联军的剑锋,已经悄悄指向了他们最薄弱的后背。
中军帐的舆图上,那条指向韩地的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条即将腾飞的龙,蓄势待发。而远在荥阳的项羽,此刻还在为分兵还是强攻犹豫不决,浑然不知一场足以改变战局的风暴,已在韩地的方向悄然酝酿。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秦末龙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