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董联军溃败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混乱的北方大地上蔓延。中央权威彻底崩坏,郡县体系名存实亡,各地陷入了真正的无政府状态。对张氏坞而言,失去郡府那层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保护伞”后,它必须直面丛林法则的残酷考验。
第一个感受到压力的,就是周边的同类——其他坞堡和豪强。
起初是摩擦。张氏坞的佃户在堡外较远的田地耕作时,与邻近“李家庄”的佃户因争夺水源发生了械斗,死了两个人。放在以往,或许会由官府(虽然效率低下)出面调停,但现在,双方都选择了武力解决。
张氏堡主张老爷闻讯大怒,派出一队庄丁,由一名悍勇的庄头带领,直接袭击了李家庄的那片田地,烧毁了对方的窝棚,抢走了牲畜和农具。李家庄实力稍逊,吃了亏,暂时忍下,但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冲突迅速升级。
没过多久,张氏坞一支外出采购盐铁的小队,在荒野中被不明身份的武装袭击,人货两失。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李家庄的报复。紧接着,张氏坞外围一处较小的、用于警戒的烽燧台,在夜间被拔除,守夜的庄丁被杀。
坞堡战争,开始了。
这不是两军对垒的堂堂之阵,而是偷袭、劫掠、破坏为主的低烈度但极其残酷的冲突。目标很明确:削弱对方,掠夺资源(粮食、人口、牲畜),吞并土地。
张伟在堡内,能清晰地感受到战争的气息。庄丁们频繁调动,戒备森严。库房里的武器被不断取出,伤兵开始出现。气氛紧张到极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过度反应。
管家张福变得更加焦躁和狠厉,对堡内人员的控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严查奸细,动辄严刑拷打。张伟作为“算童”,也被要求协助清点战备物资,工作量大增。他看到账本上,粮食消耗急剧增加,武器损耗严重,而收入(田租)却因战乱和破坏大幅减少。
坞堡的生存,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内心独白(豪强的扩张):
这就是乱世……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在一次张福与心腹的密谈中(张伟送账本时偶然听到片段),他更清晰地听到了豪强是如何在乱世中坐大的赤裸裸的逻辑:
“李家庄必须打掉!不然周边的小庄都会觉得我们好欺负!”
“打下来,他们的田产、人口、存粮,都是我们的!”
“收编他们的庄丁,不肯归顺的……处理掉。”
“这时候,心不狠,站不稳!等我们吞了李家庄,实力壮大了,才能去打王家庄、赵家堡!不然,迟早被他们吞并!”
吞并、掠夺、壮大——这就是乱世中地方豪强生存和发展的唯一路径。没有道义,只有实力。通过不断的兼并战争,积累资源,扩张势力,从自保的坞堡,逐步发展为割据一方的军阀雏形。
张氏坞对李家庄的战争持续了数月,互有伤亡。最终,张氏坞凭借略强的实力和更坚决的手段,攻破了李家庄的外围防线,但未能彻底拿下主堡。双方都损失惨重,筋疲力尽,最终在一种脆弱的平衡下暂时休战,但敌对状态并未解除。
经此一役,张氏坞虽然没能实现扩张,但也在残酷的竞争中勉强站稳了脚跟。然而,堡内的储备消耗巨大,人心浮动,底层佃户和雇工的生活更加困苦。
张伟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看到了权力和资源的血腥积累过程。所谓的豪强,其“强”的根基,就在于对土地、人口和武力的控制。他们通过武力威慑和经济依附(提供庇护,但收取高额田租和劳役),将农民牢牢束缚在土地上,成为自己的私产和兵源。乱世给了他们摆脱朝廷束缚、肆意扩张的机会。
内心独白(残酷的真相):
原来……所谓的基业,都是这么来的。踩着别人的尸骨,吸着佃户的血汗。
这种认知,让他对这座坞堡最后一丝“避风港”的幻想也破灭了。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个正在努力成长为更大怪物的、贪婪而残酷的系统的一部分。他不想成为这个系统滋养自身的养分,无论是作为被盘剥的雇工,还是未来可能被驱赶上战场的炮灰。
必须离开!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加紧了自己的准备。储备的干粮更多了,对堡内巡逻规律和地形死角也更加熟悉。他甚至偷偷绘制了一张简陋的堡内外地形草图。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外部压力足够大、堡内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时机。
坞堡间的獠牙相向,让他看清了这个时代的本质,也加速了他逃离的决心。他像一只潜伏在巢穴边缘的幼兽,嗅着外面危险而自由的气息,磨利了自己的爪牙,只待那奋力一跃的时刻到来。
乱世如熔炉,要么被同化成吞噬他人的獠牙,要么……挣脱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张伟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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