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曦光取代了夜明珠的辉芒，透过高窗洒入空旷的云渺主殿。苏妩是在一阵极其舒适、仿佛被温润灵气包裹的感觉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雕刻着流云纹路的穹顶，身下传来万年寒玉特有的、沁入心脾却又不会伤及根本的凉意。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夜晚，化狐，被认出，被他抱在怀里，他叫出她的真名，系统失联，然后……她竟然在他怀中睡着了？！
苏妩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顾衡那张宽大的万年寒玉云床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带着冷冽檀香的外袍。而她自己，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凌乱的男装弟子服。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晨光与寂静相伴。
就在这时，殿门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苏妩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外袍。
顾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墨发玉冠，面容清冷如玉，仿佛昨夜那个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晚安，我的妩妩”的人只是她的一场幻梦。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玉托盘，上面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颜色清浅，质地非凡，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已经坐起的苏妩，步履从容地走到云床边，将托盘放在床沿。
“醒了？”他的声音如同殿外清晨的山风，带着惯有的冷意，却又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疏离。
苏妩有些局促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那件外袍的衣角：“师、师尊……”
“洗漱。”顾衡言简意赅，目光转向殿内一侧。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备好了一盆氤氲着灵气的温水，玉质的漱具、巾帕一应俱全，甚至连一面清晰的水镜都立在一旁。
他的安排周到得令人心惊。
苏妩抿了抿唇，低声道：“谢师尊。”她掀开外袍，正准备下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托盘上那套衣物吸引。
那不是弟子服，也不是常见的仙界女仙制式衣裙。那是一件……非常特别的衣裳。
主色调是月白与浅樱粉的交织，裙摆如同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极其精致繁复的、类似狐尾缠绕的暗纹，在晨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材质似绸非绸，似纱非纱，触手温凉柔软，蕴含着淡淡的灵气。整件衣裙既不失仙气飘逸，又透着一股难言的娇媚与灵动。
这衣服……完全就是她会喜欢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精准地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他怎么会……？
苏妩拿起那件衣裙，指尖抚过那精致的狐尾暗纹，眼底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顾衡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准备这样一件衣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他并未解释衣物的来源，只是用那清冷的嗓音，平淡地吩咐道：
“换上衣裙，洗漱完毕，出来用膳。”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出了主殿，将空间留给了她。
苏妩抱着那件仿佛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裙，站在原地，心头巨震。系统依旧沉寂，甜甜毫无声息。而顾衡，这个她原本打算攻略的冰山目标，却像一本被迷雾笼罩的天书，每一页翻开来，都让她感到更深的不安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依言快速洗漱，换上了那套衣裙。
果然极其合身，仿佛她的每一寸曲线都被精准地考量过。月白与浅粉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那狐尾暗纹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的魅惑。对镜自照，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镜中人娇媚灵动，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与她狐狸本体的气质完美契合。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殿外连接着一处延伸出去的露天云台，四周云雾缭绕，仙气盎然。云台中央摆着一张白玉小几，顾衡已经端坐于一侧。几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小菜，还有一壶氤氲着热气的清茶，香气清远。
听到脚步声，顾衡抬眸看来。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穿着这身衣裙的苏妩，彻底褪去了那层勉强的“男弟子”伪装，显露出原本的娇媚与风华，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拭去了灰尘，光彩夺目。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的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
“坐。”他示意对面的位置。
苏妩依言坐下，姿态带着些拘谨，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对面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顾衡执起玉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流畅。他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声音依旧清冷，却莫名驱散了几分清晨的寒意：
“吃饭。”
白玉小几上，几碟精致的点心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氤氲的热气从茶壶口袅袅升起。苏妩坐在顾衡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筷子，心思却全然不在食物上。
顾衡执起玉箸，动作优雅自然地夹起一块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流动着淡粉色花汁的水晶糕，放到了苏妩面前的玉碟里。
“这是‘醉仙引’，你以前……”他顿了顿，极其自然地改口，“……会喜欢的。”
苏妩的目光落在那块糕点上。这“醉仙引”她确实从未见过，但那清甜不腻、带着特殊灵果芬芳的气息，却莫名勾起了她味蕾深处的记忆和渴望。仿佛她潜意识里就知道，这东西会合她胃口。
她忍不住拿起那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清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那独特的芬芳瞬间充盈口腔，果然……是她极喜欢的味道！
这接二连三的“巧合”与“精准”，让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放下糕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对面神色平静的顾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尊，您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些？”衣裙，食物，每一样都精准地踩在她的喜好上。这绝不是一句“万年前见过”就能解释通的！
顾衡抬眸，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玉箸，拿起旁边的素帕擦了擦手。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苏妩问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殿内只有云台外细微的风声。
良久，就在苏妩以为他又会像之前那样避而不答时，他却开了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以后，唤我顾衡即可。”
苏妩瞳孔微缩。
顾衡……
不是“师尊”，而是直呼其名“顾衡”！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她脑海中某个被刻意忽略的角落。顾衡……顾衡！她穿梭了二十个世界，每一个世界的核心攻略目标，那个位高权重、性格高冷孤僻的“大佬”，他的名字……都叫顾衡！
是同一个人！从始至终，她攻略的都是同一个灵魂！而此刻，在这个世界，在仙界，她终于触及了他最本真的形态和名讳！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心脏狂跳，血液奔涌。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小几，几乎是扑到了顾衡身边，抓住了他雪白的衣袖。
“顾衡……”她仰着头，急切地唤出这个名字，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里面充满了全然的迷茫和无助，“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万年前……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她语无伦次，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种被排除在真相之外、连自己过去都无法掌控的感觉，几乎要将她逼疯。
顾衡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看着她眼中氤氲的水汽和全然的依赖与困惑。他冰封般的眉眼似乎融化了一瞬，抬起手，并未拂开她，反而用微凉的指尖，极轻地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无妨。”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那温和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包容，“想不起，便不必想。无需为此困扰。”
他的安抚带着奇异的力量，让苏妩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但疑惑却更深了。她忽然想起另一个关键——那些小世界！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试探，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之前呢？在别的……地方？比如，有一种叫做‘丧尸’的怪物，你知道吗？”
她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丧尸”这个词，与她经历过的上个末世小世界紧密相关，如果他有那些世界的记忆，绝不会毫无反应。
顾衡的眼中果然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虽然转瞬即逝，却被苏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蹙眉：“丧尸？是何物？未曾听闻。”
他不记得！
苏妩心头一震。他不记得小世界里具体的事情！那他……
顾衡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仿佛明白了她的疑惑。他反手轻轻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那微凉的触感让苏妩微微一颤。
“你走后，”他平静地陈述，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落在了极其遥远的地方，“我便闭关了。”
他的语气平淡，苏妩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漫长的孤寂。
“直至近期，方才出关。”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深邃的墨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带着一种历经漫长等待后的确认，“第一眼，便认出了你。”
苏妩怔怔地看着他。
他闭关了万年？在她（或者说，万年前那只小狐狸）“离开”之后？直到最近才出关，然后……第一眼就认出了伪装成男弟子、甚至可能灵魂都已不同的她？
这信息量太过庞大，几乎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系统依旧沉寂，甜甜毫无声息。眼前的男人，强大、神秘，对她似乎了如指掌，包容纵容，却又好像遗忘他们之间那二十个小世界的“过往”。他等待了万年，只为一个“归来”的她。
她到底，遗忘了怎样一段过去？而她这“攻略任务”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云台之上，微风拂过，带着沁人的凉意。苏妩看着顾衡那双仿佛能容纳万古星辰、此刻却只映照着她的眼眸，只觉得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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