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楼梯好像没有尽头,而且墙壁在呼吸。
周华搂着老婆金凤的腰,醉醺醺地往他们住的旧公寓楼走。今晚同学聚会,两人都喝了不少,兴致正高。
“妈的,这破楼声控灯又坏了?”周华嘟囔着,用力跺了跺脚。黑暗里,灯没亮,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这不寻常,平时跺脚再轻,灯也会应声而亮。
“可能……真坏了呗。快点上去,困死了。”金凤靠在他身上,语气带着醉后的慵懒和不耐烦。
他们住在这栋老楼的四楼。楼道狭窄,堆满了邻居不舍得扔的杂物,平时就觉得压抑,今晚在彻底的黑暗和寂静里,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开始上楼。水泥台阶,铁扶手,冰冷。走了大概两三层,周华觉得不对劲。按说早该到四楼家门口了,可往上望去,楼梯依旧盘旋,深不见底。周围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手电筒功能?手机早就没信号了,屏幕漆黑,按什么键都没反应。
“咦?我们走到几楼了?”金凤也察觉了,醉意醒了几分。
“不知道啊,鬼打墙了?”周华强作镇定,但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他摸索着墙壁,想找到熟悉的那个“4F”标记。手指触到的墙面……不对劲。不再是冰冷粗糙的水泥,而是一种……温热的、略带弹性的东西,甚至能感到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他猛地缩回手。
“墙……墙是热的?”他声音发颤。
“你喝傻了吧?”金凤不信,也伸手去摸。下一秒,她触电般把手收回来,低呼一声:“操!什么鬼东西!”
恐惧瞬间攫住了两人。酒彻底醒了。
“往上走!快!”周华拉起金凤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在黑暗中狂奔。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杂乱、恐慌。他们不敢再看墙壁,只顾埋头往上冲。
一层,又一层,楼梯无穷无尽。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带着一股铁锈和什么东西腐烂混合的甜腥气味,钻进鼻子,令人作呕。
跑了不知多久,两人都筋疲力尽,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一抬头,愣住了。
楼梯,到了尽头。
面前不是预想中的家门,而是一条从未见过的走廊。走廊没有灯,光源来自墙壁本身——那种构成墙壁和地面的物质,在规律地搏动着,发出暗沉的红光。温度明显升高,闷热潮湿,像钻进了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
“这……这是哪儿?”金凤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着周华的胳膊。
周华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脚下那种软中带韧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走廊两边,不再是房门,而是一个个类似洞窟的开口。里面黑漆漆的,但能听到声音。不是人类语言,是各种难以形容的、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嘶嚎、呻吟、咀嚼声、骨头碎裂声……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他们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回头?那无尽的楼梯更让人绝望。往前?这条诡异的走廊通向哪里?
就在这时,最近的一个洞窟里,景象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暗红的光线下,他们看到里面似乎是一个不断蠕动的“加工场”。一些人形影子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扭曲,塞进某种布满尖刺的机器里,瞬间变成一滩模糊的血肉,然后又重组,周而复始。血腥味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没有看到行刑者,只有受刑者和那些自动运转的、活物般的“刑具”。
“啊……!”金凤终于忍不住,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抖得像筛糠。
周华也差点瘫软在地。他死死盯着那恐怖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这不是梦,触感、气味、声音,都太真实了。地狱?他们真的掉进地狱里了?
“老公……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金凤把脸埋在他后背,语无伦次。
“别……别怕……”周华自己的声音也在抖,这话毫无说服力。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四周。这条搏动着的走廊,似乎只有前方一个方向。
“走……往前走看看,说不定……有出口。”他拉起金凤,两人紧贴着那令人作呕的、温热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每经过一个洞窟,里面的景象都挑战着他们承受力的极限。有的里面是沸腾的油锅,无数身影在其中沉浮惨叫;有的是刀山,利刃自动穿刺着那些扭曲的身体;有的则是冰寒刺骨,冻裂的肢体碎了一地又慢慢拼凑……各种极致的痛苦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呈现。没有鬼怪说话,只有受刑者无尽的哀嚎和刑具运作的恐怖声响。
他们不敢多看,拼命加快脚步。走廊似乎没有岔路,但弯弯曲曲,仿佛没有尽头。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污浊,那股甜腥的腐烂气味几乎让他们呕吐。
“我……我走不动了……”金凤腿一软,跪倒在地,身下那种软腻的触感让她几乎崩溃。
周华也到了极限,汗水浸透了衣服。他喘着粗气,把金凤拉起来:“不能停……停下可能就……”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一点不同的动静。不是哀嚎,而是一种……沉重的摩擦声,伴随着锁链拖地的哗啦声。
两人心脏骤停,屏住呼吸,紧贴着“墙壁”,一动不敢动。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极其高大的、模糊的黑影,从走廊的拐角处缓缓出现。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感到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纯粹的恶意和压迫感。它拖着一串沉重的锁链,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跑!”周华魂飞魄散,用尽最后力气拉起金凤,转身就往回跑!
然而,一回头,他们绝望地发现,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同样在搏动着的、肌肉般的墙壁。
无路可逃!
那高大的黑影似乎发现了他们,移动的速度加快了,锁链拖地的声音变得急促,恶意如同实质般涌来。
“操你妈的!怎么办啊!”金凤彻底失控,尖声哭骂起来,裤子瞬间湿了一片,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下,但她毫无察觉。极度的恐惧已经摧毁了她的羞耻感。
周华也感觉裤裆一热,骚臭味弥漫开来,他也失禁了。他徒劳地用拳头砸着那堵肉墙,拳头陷进柔软而有弹性的组织里,却被牢牢吸住,几乎拔不出来。
黑影越来越近,已经能感受到它带来的腥风。死亡,不,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折磨的预感,攫住了他们。
“对不起……老婆……”周华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最终的审判。
就在那黑影的阴影即将笼罩他们的瞬间——
嗡!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两人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晃得他们眼睛生疼。身下是熟悉的水泥地,冰冷,坚硬。空气中是老旧楼道特有的灰尘味。
他们……正瘫坐在自己家所在的四楼楼道口。声控灯因为他们的动静,啪嗒一声亮了,发出昏黄的光。家门口那个歪歪扭扭的“福”字贴纸就在眼前。
一切如常。没有无尽的楼梯,没有搏动的血肉走廊,没有血腥的刑场,没有拖锁链的黑影。
两人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低头看向彼此,又看向自己。
金凤的浅色裤子湿了一大片,深色水渍明显,骚臭味隐约可闻。周华的深色裤子看不出水渍,但裤腿处深了一截,紧贴皮肤,冰凉粘腻,同样散发出一股臭味。两人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们连滚带爬地扑到家门口,周华颤抖着摸出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打开门,两人跌撞进去,重重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过了很久,金凤才带着哭腔,声音嘶哑地开口:“刚……刚才……”
“别说了!”周华猛地打断她,声音同样嘶哑破碎,“忘掉!全都忘掉!”
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冲进浴室,脱掉弄脏的衣裤,打开淋浴,用近乎滚烫的水疯狂冲洗身体,仿佛想洗掉那种沾染上的地狱气息和耻辱。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那血腥恐怖的画面,却怎么也冲不掉。
从那天起,周华和金凤完全变了。他们变得极度胆小,神经质。晚上不敢出门,不敢关灯睡觉,一点轻微的声响就能让他们惊跳起来。他们辞掉了需要晚归的工作,卖掉了那栋公寓楼,搬到了一个人多热闹的小区一楼。
他们尽量避免任何可能引起恐怖联想的事物,对黑暗、狭窄空间、异常气味有着病态的恐惧。夫妻间的亲密举动几乎绝迹,曾经的些许“下流”玩笑更是提都不敢提,任何与欲望、暴力稍微沾边的话题都会引发剧烈的恐慌。他们像是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两具被极致恐惧摧垮的空壳。
而关于那栋旧公寓楼,不知何时开始,悄悄流传起一个新的都市怪谈。有人说,在某个特定的夜晚,可能会在楼里踏上一条不该存在的楼梯,那条楼梯会把人引向一个无法形容的恐怖之地。
没有人能说清那地方具体什么样,因为据说,真正经历过的人,要么再也回不来,要么即使侥幸回来,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对那段经历讳莫如深,只剩下刻在眼神里的、永不消散的恐惧。
这个怪谈,和其他无数真真假假的传说一起,在城市的阴影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流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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