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兵觉得今晚回家的路,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路灯还是那个要死不活的昏黄颜色,巷子还是那么窄,两边的老楼黑漆漆的,窗户像无数个瞎了的眼睛。他就是觉得,太静了。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像在打鼓,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他加快了步子,只想快点回到那个不算温暖但至少亮着灯的家。老婆王芳肯定又在追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视剧,顺便骂他回来晚。想到王芳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和臃肿的身材,张兵心里一阵烦躁。要不是为了省几个钱,他打死也不愿意抄这条近路。
巷子好像变长了。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回头望了望。来路也是一片昏黑,看不到巷口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光亮。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
“妈的,见鬼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按理说早该走到头了,可前面还是看不到巷子出口的光。两边的建筑也变得陌生,不像是他平时见过的那些居民楼,更像是些废弃了很久的旧厂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砖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铁锈,又带着点腥气。
张兵心里开始发毛了。他掏出手机,想给王芳打个电话,或者看看导航。屏幕是黑的,按什么键都没反应,像是彻底断了电。
“操!”他狠狠把手机塞回口袋,冷汗开始冒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前面拐角的地方,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行,又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声音。
张兵屏住呼吸,下意识地贴墙站住,偷偷探出头,往拐角那边看。
只看了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住了。
拐过去的那一小片空地上,有“人”。
不,那肯定不是人。张兵脑子里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是两个穿着非常古怪、颜色暗沉像是古代官服一样的身影,非常高,非常瘦,站在那里几乎不像实体,轻飘飘的。它们脸上似乎戴着什么面具,看不清楚五官,只能感觉到一种非人的冰冷和僵硬。
它们中间,跪着另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普通的夹克,低着头,身体在剧烈地发抖,发出呜呜的、像是被堵住嘴的哀鸣。
张兵吓得魂飞魄散,想跑,但两条腿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其中一个高瘦身影,动了一下。它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干枯细长,指甲青黑尖利,完全不像人手。它对着跪着的那个“人”的头顶,虚虚一抓。
没有碰到。
但跪着的那个“人”猛地挺直了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短嚎。紧接着,张兵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那“人”的胸膛,从正中间,悄无声息地自己裂开了。没有刀,没有声音,就像拉链被拉开,皮肉朝着两边翻卷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肋骨,和一大堆蠕动的、热气腾腾的内脏。血不是喷出来的,是汩汩地往外涌,瞬间就浸湿了那人的裤子和地面。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张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另一个高瘦身影也动了。它伸出同样干枯的手,直接探进了那裂开的胸腔里。张兵能清晰地听到血肉被搅动、剥离的黏腻声音。然后,他看到那只手抓住了一截还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的东西——是肝,还是肺?张兵分不清。
那只手轻轻一扯,那整挂内脏就被硬生生掏了出来,拖拽着黏连的血管和组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血像开了闸的洪水,涌得更凶了。
跪着的“人”身体剧烈抽搐着,但居然还没有立刻死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第一个动手的高瘦身影,这时双手齐出,抓住了那具空壳身体的肩膀和胯部。也没见它怎么用力,就像撕一张纸一样,刺啦一声,把那具身体从中间撕成了两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吓人。内脏和碎肉溅得到处都是。
然后,它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那些残肢。手臂被拧下来,腿被折断,连脑袋也被摘了下来,随意地丢在一起。整个过程安静、迅速,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精准和冷漠,比任何疯狂的虐杀都更令人胆寒。
张兵看得头皮发麻,裤裆一热,竟然失禁了。他浑身抖得像筛糠,缩在墙角,连呼吸都忘了。
那两个高瘦身影似乎“处理”完了。它们站在原地,面朝着那堆血肉模糊的残骸,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它们的身影开始变淡,像墨滴进水里一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连同地上的血迹和尸块,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刚才那恐怖至极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巷子里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萦绕在张兵的鼻尖。
张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滚爬爬跑出那条巷子的。当他终于看到熟悉的街灯和车辆时,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他一路狂奔回家,撞开门,把正在看电视的王芳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撞鬼了?!”王芳穿着睡衣,磕着瓜子,没好气地骂道。
张兵脸色惨白,浑身冷汗,裤子湿漉漉的,散发着尿骚味。他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就是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王芳跟到厕所门口,捏着鼻子,嫌弃地说:“我操,你他妈掉粪坑了?搞成这副鬼样子!又死哪儿鬼混去了?”
“鬼……有鬼……”张兵瘫坐在厕所地上,语无伦次,“我看到了……掏心……扯肠子……分尸……”
“放你娘的屁!”王芳根本不信,“又喝多了吧?还是输钱了找借口?瞧你那点出息!”
“真的!芳,我真的看见了!”张兵抓住王芳的胳膊,手指冰凉,“就在回来的那条近路上!两个……两个穿得跟古代当官一样的鬼!它们把一个人……活生生……撕开了!”
王芳甩开他的手,一脸鄙夷:“滚蛋!少他妈在这儿装神弄鬼吓唬老娘!还古代当官的,你他妈古装片看多了吧?赶紧给老娘洗干净,臭死了!看着你就来气!”
张兵还想辩解,但看着王芳那张写满不耐烦和怀疑的脸,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哆哆嗦嗦地脱掉脏衣服,打开淋浴,让热水冲刷身体,但那股寒意和恐惧,却怎么也冲不掉。
晚上,张兵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是那掏心剖腹、撕扯分尸的画面,还有那两个高瘦、冰冷的身影。
第二天,张兵请假没去上班。他精神恍惚,只要一闭眼就是昨晚的景象。他尝试着又去走了那条巷子,大白天的,巷子一切正常,有行人,有吵闹声,昨晚那诡异的寂静和陌生的建筑都消失了。他走到那个拐角,地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问了巷子口小卖部的老板,老板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啥?杀人?分尸?小伙子,你梦游吧?我在这儿守了十几年了,屁事没有!”
张兵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幻觉?或者做了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但那股血腥味,和那种彻骨的恐惧感,太真实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兵变得疑神疑鬼,晚上不敢出门,白天也精神紧张。王芳对他更是不耐烦,骂他越来越没用,尽整些没用的吓唬人。
这天晚上,因为一点小事,两人又吵了起来。王芳指着张兵的鼻子骂:“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工作工作不上进,天天魂不守舍的!不就是走了次夜路吗?能把你吓成这逼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说,是不是在外面养了野女人,心里不踏实,才编出这种鬼话!”
张兵被骂得火起,加上连日的恐惧和压抑,也口不择言地回骂:“放你妈的狗屁!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你他妈天天就知道看电视、逼逼,除了会骂老子你还会干什么?老子那天晚上真他妈见鬼了!两个鬼差!对,就是像鬼差一样的东西!它们在执法!处决人!懂吗?阴司执法!”
“执法?”王芳嗤笑一声,语气更加下流,“执你妈的法!它们怎么不把你这个软蛋的卵蛋给执了?也省得老娘看着心烦!”
“你!”张兵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污言秽语的争吵,让他更加绝望。他摔门而出,跑到楼下的小公园,坐在长椅上抽烟。
夜风吹过,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刚才情急之下,他喊出了“鬼差”、“阴司执法”。这个词冒出来,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仔细回想那晚两个高瘦身影的打扮、那种冰冷的非人感、以及它们“处理”目标的程序化方式……越想越觉得,那不像是寻常的恶鬼害人,更像是一种……执行程序?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某种“阴司执法”,那自己撞见了,会不会……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静静地站着两个又高又瘦的身影。穿着暗沉古老的服饰,脸上模糊不清。
正是那晚巷子里的那两个!
它们就站在那里,面朝着他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张兵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正在“看”着他。
张兵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液瞬间冰凉。它们找来了!它们知道自己看见了!现在要来处决自己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跑,但身体完全僵住,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两个身影。
它们没有动,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张兵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几乎要炸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也许有一个小时。那两个高瘦的身影,开始像上次一样,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路灯的光晕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压迫感骤然消失。
张兵猛地喘过气来,整个人虚脱般从长椅上滑落,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
它们没有杀他。只是“警告”?或者,因为他不是它们的“执法目标”?
张兵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他彻底明白了,那晚他误入的不是普通的鬼打墙,他撞见的,是某种不该被活人看到的、属于“下面”的秩序执行过程——阴司执法。而他自己,因为某种原因,也许只是运气,也许是因为他当时极度的恐惧和“无关”,逃过了一劫。
从那天起,张兵再也不敢走夜路,尤其是那条近巷。他变得沉默寡言,但对王芳,反而多了一丝忍耐。
经历过那种极致的恐怖后,日常的争吵和琐碎,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偶尔会试图跟王芳说,自己可能真的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王芳依旧骂骂咧咧,说他神经病。
张兵不再争辩。他知道,有些真相,说出来没人会信,只能自己烂在肚子里。
这座城市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只是在这繁华的背面,关于一条诡异小巷的都市怪谈,悄悄又多了一个。
据说,在某些特定的夜晚,运气不好的人,可能会误入一条走不到头的巷子,如果听到奇怪的声响,千万不要好奇张望,因为你看见的,可能不是阳间的东西。那是在执行公务的“阴司”,处理的是逃逸的“罪魂”。看见的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谁也不知道。
这个故事在酒桌饭局上,在深夜的网络论坛里,被添油加醋地流传着。有人说那鬼差青面獠牙,有人说它们手持锁链。
但只有张兵自己知道,真正的恐怖,在于那种绝对的、非人的、程序化的冰冷和精准,在于你明明看到了极致血腥的场面,却感受不到一丝疯狂或情绪,只有一种令人绝望的秩序感。
他再也没见过它们。但他知道,它们一直都在。在城市的阴影里,执行着不为人知的法则。
夜幕下的都市,藏着太多秘密。你走你的阳关道,它过它的奈何桥。互不打扰,便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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