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磊坐在办公小屋里,面前摊开那本《缅甸园区的经济学》。窗外的樱花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偶尔擦过玻璃,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他的助听器又发出一阵轻微的静电声——这次确实是设备在调整灵敏度,不是他的幻觉。
他翻开那本书的版权页,没有出版社,没有ISbN号,只有一行小字:“内部研究资料,禁止外传”。纸张质量上乘,印刷精美,完全不像是地下出版物。
林警官的视频通话请求准时响起。屏幕上出现一个四十岁左右女性的面孔,短发利落,眼神锐利,穿着国际刑警组织的制服。
“小磊,感谢这么快回应。”林警官直接切入正题,“三小时前,一个使用你姓名和照片的筹款项目在暗网平台启动,声称需要资金帮助其他幸存者逃脱。已经募集了相当于二十万美元的比特币。”
她共享屏幕,展示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网页截图。上面有黄小磊的照片——是他去年在交织花园开幕式上的演讲照片,被巧妙地修改过。文字感人肺腑,详细描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秘密通道救援计划”。
“网页现在已经下线,但资金已经通过混币器转走,难以追踪。”林警官继续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使用的信息非常准确——包括你左耳听力受损的细节,这并没有在公开报道中出现过。”
黄小磊感到一阵寒意。“这意味着...”
“意味着信息可能来自内部,或者他们有极强的信息收集能力。”林警官接话道,“听说你今天也收到了可疑礼物?”
黄小磊将摄像头转向那本书和卡片,简要解释了发现过程。
“我们需要这些作为证据。”林警官表情严肃,“这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他们不仅在利用你的故事诈骗,还在直接挑衅你。”
通话结束后,黄小磊独自坐在小屋中。他打开监控系统,回放今天的录像,寻找可能放置礼品篮的人。画面显示,礼品篮是在活动开始前与其他正式捐赠物品一起送达的,由一名快递员送出,无法看清面容。
他的手机震动,是一条未知号码的信息:“书喜欢吗?希望你喜欢这个周年礼物。”
黄小磊立刻回复:“你是谁?想要什么?”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只是一个欣赏者。想要你继续做好你擅长的事——让更多人关注我们的‘业务’。”
又一条信息紧随而至:“pS:玫瑰很美,但小心刺。有些花开得越美,刺越毒。”
黄小磊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的那丛玫瑰。发送信息的人可能正在附近观察,或者早在花园中安装了监控设备。
他立即联系了安保团队,要求彻查整个花园的监控设备,同时通知了当地警方。
等待安保人员到来的时间里,黄小磊翻看着那本书。被标记的段落不仅涉及经济学分析,还有关于心理操控的详细研究:
“...恐惧和希望必须精确平衡。太多恐惧导致绝望,太多希望导致不切实际的期待...” “...幸存者 narratives 可以被重新框架为‘成功故事’,暗示合作与顺从的可能回报...” “...现代监控技术不仅用于控制,更用于收集数据优化运营模式...”
这些内容远超一般犯罪组织的思维层面,显示出系统性的研究和战略规划。
安保团队到达后,果然在玫瑰丛附近发现了一个微型无线摄像头,巧妙地伪装成花园装饰的一部分。更令人担忧的是,在猴面包树的较高枝干上,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小型设备——不是摄像头,而是一个数据采集器,似乎用于收集周围的无线信号。
“这是专业级别的设备,”安保负责人说,“不是普通犯罪分子能获得的。他们可能已经获取了花园内部的通讯数据。”
黄小磊感到一阵反胃。这个他精心打造的安全空间,这个康复的避风港,已经被侵犯和玷污。
当晚,他坚持独自留在花园过夜。送走所有人后,他坐在猴面包树下,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不宁静。
他的手机亮起,是周雪儿的消息——他们偶尔会有简短联系,主要是关于她参与的反诈教育项目。
“听说今天有庆典,希望一切顺利。”她的消息中带着罕见的犹豫,“可能是我多疑,但最近暗网有些讨论,关于‘纪念日’和‘礼物’。小心点。”
黄小磊盯着这条消息,思考着时间和内容的巧合。周雪儿仍然有着他不能完全信任的信息来源和动机,但这次,她的警告来得太及时了。
“已经收到了‘礼物’。”他回复道,附上那本书的封面照片。
周雪儿的回复立即到来:“我知道这本书。是一个内部智库的产品,只提供给最高层。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严重。”
接着又一条信息:“他们不只是在恐吓你,是在研究你。把你当作案例来分析幸存者心理和应对策略。那本书本身就是数据收集的一部分——看你会如何反应。”
黄小磊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不仅是被威胁的对象,还是被研究的标本。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问。
周雪儿的回复延迟了几分钟:“也许因为我也是他们研究过的案例。也许因为我不想成为唯一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
又一条信息紧随而至:“或者也许我只是在收集我自己的数据。”
黄小磊关掉手机,仰头望着星空。樱花仍在轻轻飘落,落在他的脸上、手上,冰冷而柔软。
他想起一年前的今天,自己站在这里,宣布从幸存者转变为创业者,从受害者转变为助人者。现在他面临着一个新的转变:从研究创伤到研究犯罪思维,从康复到对抗,从建设防御到主动出击。
猴面包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伤痕已经完全愈合,但记忆仍在。黄小磊伸手触摸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感受着树皮下的生命力。
他知道自己需要帮助,需要组建一个团队,需要学习全新的技能。但首先,他需要接受一个事实:过去的永远不会完全过去,它总会以新的方式回到现在。
他拿起那本《缅甸园区的经济学》,轻轻放在树根旁。然后他拿出手机,给林警官发了一条信息:
“我准备好了。不只是做顾问,而是全面参与。他们想研究幸存者心理?那就给他们一个绝佳案例。”
樱花继续落下,覆盖了书本,覆盖了大地,覆盖了旧伤痕和新决心。在宁静的花园中,一场新的战争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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