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二字,成了刻在贾环骨子里的戒律。
他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日复一日地枯坐,对着那几本翻烂了的书,眼神空茫,
连周瑞家的都渐渐懒得再从他脸上找出什么花样。
只有夜深人静时,那双眼才会在黑暗中倏然睁开,里面没有丝毫困意,只有冰冷的计算和蛰伏的锐光。
探春传来的消息是唯一的薪火,他必须确保这火种不灭。
天气持续酷寒,檐下的冰凌挂了尺许长。这日清晨,天色阴霾,似乎又有雪意。
看守的婆子缩在避风处,揣着个偷藏的手炉,骂骂咧咧地诅咒这冻死人的天气。
贾环坐在窗内,目光无意间扫过院中那棵枯瘦的老槐树,以及树下被积雪半掩的石凳。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极冒险,但或许……是唯一能不动声色触及贾政的机会。
他心跳微微加速,面上却依旧木然。
等到午后,天色愈发沉暗,寒风卷着碎雪粒子开始敲打窗纸,他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剧烈,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院外的婆子被吵得心烦,探头进来没好气地嚷道:“号什么丧!安静点!”
贾环扶着桌沿,喘着气,脸色苍白地看向她,声音虚弱:
“妈妈……我冷得厉害,能否劳您……向厨房讨碗热姜汤来?”
婆子一脸嫌恶,但看他那副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又怕真冻死了不好交代,嘟囔着:“就你事多!”
终究还是裹紧棉袄,骂咧咧地往厨房去了——这差事虽烦,但至少能去暖和处蹭会儿。
支开了婆子,贾环眼神瞬间清明。他迅速起身,从床底拖出那床又薄又硬的旧棉被,抱着它快步走到院中那石凳旁,毫不犹豫地将被子铺了上去,又仔细将边角掖好。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退回屋内,依旧坐在窗前,恢复那副畏寒呆滞的模样,只是呼吸间带出的白气,因方才那番动作而急促了些。
没过多久,婆子端着一碗温吞的姜汤回来,没好气地塞给他:“快喝!喝完消停点!”
贾环诺诺应着,小口啜饮那碗几乎没什么热气的汤水。
傍晚时分,风更紧了,雪粒子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院门锁响,竟是贾政身边一个常随的小厮走了进来,对那婆子道:“老爷路过,问这边可还安生?”
婆子忙赔笑:“安生安生!三爷老实着呢!”
那小厮目光扫过院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石凳上那床明显被打湿、边缘已结了一层薄冰的棉被:“那是……?”
婆子也愣住了,支吾道:“许是……许是白日里晾晒,忘了收……”
小厮皱皱眉,没再多问,转身出去了。
贾环在窗内听得真切,手心微微沁出汗来。
赌对了!贾政果然会过问!他甚至没有亲自进来,只是派小厮来看一眼!但这已足够!
那床湿被,是他精心布置的哑语。一个被禁足、无人问津的庶子,连一床御寒的干爽被褥都成了奢望,只能蜷缩在冰冷潮湿里——这景象,无需任何控诉,本身就能说明一切。
而贾政,那个古板重规矩、极好面子的父亲,看到哪怕不喜的儿子落到如此不堪境地,会如何想?
这岂非暗指主母持家不公,刻薄庶子?这简直是在他贾政的脸上抹黑!
不到一刻钟,院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一次,沉重而急促。
贾政竟亲自来了!他穿着朝服,像是刚回府,连大氅都未脱,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身后跟着那个小厮和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管事嬷嬷。
“开门!”贾政的声音冷硬如铁。
婆子手忙脚乱地开了锁。
贾政一步跨进院子,目光如电,先扫过窗前贾环那单薄畏缩的身影,随即死死盯住石凳上那床湿漉漉、结着冰棱的被子。
他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指着那被子,问身后的管事嬷嬷,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压力:
“这是怎么回事?府里已经艰难到连少爷的铺盖都供不起了?!”
管事嬷嬷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老爷息怒!绝无此事!定是……定是下人们懒怠,疏忽了!奴婢这就查办!这就给三爷换新的!”
她冷汗涔涔,心里把王夫人和周瑞家的骂了千百遍,却不敢攀扯,只能自己扛下这疏忽之罪。
贾政冷哼一声,目光终于落到贾环身上。贾环早已跪在门口,头深深埋下,肩膀微微发抖,一言不发。
这副沉默承受的姿态,比任何哭诉都更有力。
贾政看着他,又看看那床湿被,眼神复杂。厌恶仍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犯的威严和极度的不悦。
他治理族学,自诩家风严谨,如今却出了这等苛待庶子的难看事!
“即日起,恢复份例,一应供给,不得短缺!”贾政厉声对管事嬷嬷道,每一个字都像冰豆子砸在地上,“再有此等事,一概严惩!”
“是!是!”管事嬷嬷连声应道。
贾政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拂袖,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里,裹挟着难以消散的怒气。
院门再次关上,落锁声却显得有些虚软。
管事嬷嬷狠狠剜了那看守婆子一眼,低骂:“作死的蠢货!”
又忙对贾环挤出个笑:“三爷您快起,老奴这就去取新被褥炭火来!”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那看守婆子早已面无人色,瘫在廊下。
贾环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拍掉膝上的雪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叮。目标贾政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7(厌恶)。】
【触发隐性状态:‘父权威严受触’(被动)。效果:小幅提升贾政对宿主处境的本能关注度。】
成了。不仅大幅提升好感,更是撕开了王夫人严密封锁的一角!
当晚,新的厚实被褥、充足的银炭、甚至几样像样的点心饭菜被送进了小院。看守的婆子换了一个,虽然依旧冷漠,却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冰,破了。
虽然寒意依旧刺骨,但活水,终于开始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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