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宫墙内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养心殿内,药香比往日更浓了几分,混杂着陈年檀木和书卷的气息,氤氲出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
皇帝半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面容较之前更为清癯,颧骨微凸,眼窝深陷,
唯有一双眸子,在略显浑浊的眼白衬托下,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御案上堆积的奏章时,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慎。
他近日偶感风寒,竟缠绵病榻数日,虽经太医精心调治,病情渐稳,但精力大不如前,批阅奏章的时间明显缩短,时常需要戴权在一旁轻声诵读。
这一日,处理完几件紧急军报后,皇帝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手让殿内侍立的太医和部分内侍退下,只留下戴权一人。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那方狭小的、被高墙切割的天空,忽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戴权,朕…老了。”
戴权心中猛地一紧,连忙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劝慰:“陛下春秋鼎盛,不过偶染微恙,静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皇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惯常的奉承,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深邃,打断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岁月不饶人呐…”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稳而决断,“太子之位空悬,国本不定,非社稷之福。泓儿…近来在工部观政,朕看他的条陈,倒是沉稳了不少。”
戴权垂首恭听,心中已然明了,陛下这是要有所安排了。
“工部事务,关乎营造、水利,虽是实事,却终究…格局小了些。”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龙纹,似在沉吟,又似在权衡,
“治国之道,刑名钱粮,不可或缺。刑部…掌天下律法,断狱量刑,最是磨砺心性,也最能…看清这朝堂上下,人心百态。”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看向戴权:
“传朕口谕:即日起,命三皇子赵泓,除原工部观政外,加…刑部观政,着其…每日需至刑部衙门,随堂听审,阅览卷宗,学习律例。遇有疑难案件,可…提出己见,供堂官参考。”
“刑部?”戴权眼皮微微一跳。刑部,那可是…二皇子赵毅经营多年的地盘!
自太子被废后,二皇子在朝中看似沉寂,但其在刑部、都察院等司法系统的潜势力依然盘根错节。
陛下此举…分明是要将三皇子,直接送入二皇子的“自留地”中去!
“是,老奴即刻去传旨!”戴权压下心中波澜,恭敬应道。
“嗯。”皇帝闭上眼,仿佛耗尽了力气,声音低沉下去,“告诉他…多看,多听,多想。少说,慎行。律法…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让他…好自为之。”
“老奴明白。”戴权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这才转身,快步走出养心殿。殿外秋风萧瑟,吹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旨意传到三皇子府时,赵泓正在书房临摹一幅前朝的山水画。闻听戴权亲自前来宣旨,他放下笔,整了整衣冠,从容出迎。
听完旨意,他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意外或惊喜,只是恭敬地叩首谢恩:“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定当恪尽职守,用心学习,不负父皇期望。”
送走戴权后,赵泓回到书房,站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作前,凝视着画中云雾缭绕的远山,目光深邃。父皇此举的用意,他岂能不知?
工部是踏实做事的地方,而刑部,则是漩涡的中心,是权力博弈的前沿。
父皇这是要将他从相对安稳的后方,直接推向前线,去面对最复杂的人心,去触碰最敏感的权柄,更是去…直面他那位蛰伏已久、心思难测的二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被期许的决然。这条路,他既然选择了,便没有退缩的余地。刑部…那就去看看吧。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朝野。百官闻之,心思各异。
支持三皇子者,暗自欣喜,认为这是陛下属意三皇子的明确信号,开始更加积极地靠拢。
而原本依附或同情二皇子者,则感到阵阵寒意,意识到陛下对三皇子的栽培已进入实质性阶段,未来的夺嫡之争,恐怕将更加激烈和直接。
毅亲王府内,二皇子赵毅听到心腹的密报时,正在庭院中修剪一盆菊花。
他手中的金剪刀微微一顿,一片花瓣悄然飘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一截多余的枝桠利落地剪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
待心腹退下后,赵毅才缓缓直起身,望着那盆被他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菊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刑部…呵呵…”他低声自语,眼中却是一片冰寒。
他放下剪刀,负手走入书房。那个叫柳星河的年轻人,应该快到京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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