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顾淮的吉普车准时停在苏婉宁家门前。车辆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向上,最终抵达一座矗立在山顶的白色圆顶建筑前。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精神矍铄的老者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他们下车便笑着迎上来——正是天文台台长李景明。
“李伯伯,这么晚还麻烦您。”
顾淮快步上前与他握手。
李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亲切:
“你这孩子,跟我还见外。”
目光转向苏婉宁时,他眼中闪过温和的笑意。
“这位就是婉宁吧?老顾前几天来电话,可是把你夸了又夸。”
苏婉宁微微一愣,耳根悄悄泛红——她没想到顾淮的父亲竟会向老友提起自己。
寒暄过后,李景明亲自引他们步入观测室。
当控制台启动,圆顶穹隆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启,那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在星光下逐渐显露真容,苏婉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来,亲眼看看。”
李景明熟练地调整着参数,朝她微笑颔首。
苏婉宁小心翼翼地靠近,微微俯身将眼睛贴上微凉的目镜。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墨黑的天幕中,土星带着清晰而优雅的光环,正静谧地悬浮于无垠的宇宙深处。不再是书本上模糊的光点,而是真实、庄严、美得令人窒息的存在。远处的星云如泼洒的瑰丽水彩,在深邃的夜空中晕染出朦胧而绚烂的光晕。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自身的渺小感同时攫住了她的心脏。
“太美了……”
她轻声呢喃,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顾淮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并未凑近望远镜,而是静静凝视着她被星辉柔化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整片银河,星光在她清澈的瞳孔里流转闪烁。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星辰,早已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参观完观测室,李景明顺路带他们穿过档案区。苏婉宁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排旧档案盒,脚步倏然停驻——
一个泛黄的标签上,那抹熟悉的字迹写着“轨道数据核对(1964-1966)”,落款处赫然是“苏建国”!
“李伯伯,这是……?”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李景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恍然笑道:
“这是一位朋友当年留下的观测记录。他那会儿常来,说是为‘启明计划’收集数据,常常一待就是整夜,严谨又专注。”
他边说边从旁边的书架抽出一本厚重的《天体力学导论》,书脊已微微磨损。
“这是他翻得最多的书,都快成他的专属笔记了。”
苏婉宁双手接过,指尖轻触封皮,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留下的温度。当她小心翻开书页,一张泛黄的纸条悄然滑落。
她俯身拾起,只见纸上列着一串轨道计算公式。然而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公式旁标注的简化思路,竟与她上周在《航天器轨道力学》课上反复推演得出的最优解核心思想如出一辙!
跨越近二十年的时光,父女二人的学术思维,竟在这个公式上完成了无声的接力。
顾淮凝视着那张泛黄的便签,目光陡然深邃:
“‘启明计划’……当年家父曾偶然提及,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项目,所有参与人员均签署了终身保密协议。”
他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
“如今正在推进的‘巡天’工程,其中多项核心技术,据说正是建立在‘启明’的理论突破之上。”
刹那间,父亲尘封的笔记、顾淮的话语、两代航天工程间的隐秘关联——所有的线索如星轨交汇,在这一刻织成了一张清晰的网。
夜色渐深,李景明因事先行离开,观测台上只剩下他们二人。山风带着凉意拂过,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漫天星斗缀满夜幕。
苏婉宁倚着冰凉的栏杆,望向深邃的星空。
原来父亲走过的路、她看过的书、解过的每一道题,冥冥中都在指引她走向这里。
顾淮悄然走近,将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随后用温暖的手掌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
“婉宁,你看。”
他抬手指向横贯天际的璀璨星河,目光如星火般灼亮。
“我们站在这里,望着与你太姥爷与父亲当年所见同一片的星空。但你要奔赴的——”
他侧身凝视她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有力:
“是比他们、比我们这一代所能想象的,更遥远的深空。”
这句话如同一道炽亮的光,瞬间穿透了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继承”感。她忽然明白,她要做的不再是循迹而行,而是接续父亲的志向,去抵达他未曾抵达的远方。
是“完成”,而不仅仅是“追随”。
李台长去而复返,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看你们聊得这么投入,连我走过来都没发现?”
不等回答,他便自然地切入正题:
“正好有件事。明年五月在京城有一个全国航天学术交流会,几个主要院所的一线专家都会到场。”
他转向苏婉宁,语气里带着鼓励。
“你最近的研究如果有阶段性成果,不妨整理成摘要投过去。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不只是展示自己,更是进入这个领域核心圈层的敲门砖。”
这番话如同暗夜中骤然点亮的星火,瞬间照见了前行的方向。苏婉宁下意识地望向顾淮,在彼此交汇的目光中,看见了同样灼热的亮光。
返程的吉普车在夜色中行驶,苏婉宁靠在窗边,望着远处城市渐亮的灯火,声音轻柔:
“顾淮,今天真的要谢谢李伯伯,顾伯伯,还有……你。”
“真要谢我?”
顾淮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自然地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唇角勾起一抹浅弧:
“那以后不准再叫顾叔叔。”
苏婉宁忽然想起那日他的模样,心头那点沉郁瞬间消散。她故意凑近了些,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声音又软又糯:
“顾叔叔,你好凶呀!”
顾淮目光微沉,方向盘平稳一转,将车驶离主干道,缓缓停在一处僻静的梧桐树下。
发动机熄火,四周只剩下夜晚的宁静。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凝视她:
“你再叫一遍试试。”
她眨着眼睛,摆出一副“我好怕呀”的无辜表情,说出口的却是:
“顾叔叔、顾叔叔、顾叔——”
未完的尾音倏然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他一手轻捧她的脸颊,另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将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逐渐加深成温柔的缠绵。
远处城市的灯火透过树叶缝隙,在车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渐渐闭上眼,回应着这个不再被行程打扰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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