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内,烛火昏黄。
李寻欢负手窗前,窗外竹影狂乱,风声凄厉,冷雨忽至,淅淅沥沥敲打着鳞鳞万瓦。雨声绵密,反倒衬得这锦绣牢笼死寂如墓。
他未去触动那预设的杀局。惊蛇,贵在不动声色。知险在何处,便已足够。
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硝石味,似毒蛇吐信,无声地昭示着死亡的方位。
更鼓声穿透雨幕传来,闷响三声。
子时已过。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沙沙雨声。
便在此时,一种极细微、几乎被雨声彻底吞没的机括轻响,自床榻方向传来——咯。
轻若蚊蚋,若非李寻欢灵台空明,耳力通玄,绝难察觉。
来了。
他身形凝立不动,目光仍似望着窗外风雨,仿佛全然未觉。但袖中修长的手指,已悄然扣住三柄薄如秋水的飞刀。
黑暗中,床榻内侧的雕花板壁,竟无声滑开一道暗隙。一道黑影,如无骨之蛇,悄无声息地滑出,落地尘烟不惊。
黑影一身水靠,紧裹身形,面覆黑巾,唯有一双眸子,精光灼灼,似暗夜寒星。他手中无刃,但十指指甲在幽微光线下泛着惨碧光泽,显是淬有绝毒。
他呼吸几近停滞,如夜枭锁定猎物,目光死死钉在窗前那道看似毫无戒备的背影上。
时机已至!
黑影动了!足尖微点,身形如鬼魅般疾射而出,双指并拢如剑,毒芒闪烁,直噬李寻欢后颈死穴!其动作之轻灵、之迅疾、之狠辣,乃是顶尖暗杀之术!
眼看毒指即将沾衣——
李寻欢竟似背后生眼,就在那毒指距肌肤仅差分毫之际,他身形倏然向左一滑,如柳絮随风,妙到毫巅地让过这索命一击!
同时,他右臂微展,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刀!
“回刀破浪!”
飞刀并非直取,而是划出一道匪夷所思的诡谲弧线,绕身而过,精准无比地斩向黑影因全力前扑而暴露的肋下空门!
那黑影骇然失色,全然未料对方反击如此诡异刁钻!生死关头,全力拧身闪避!
“嗤啦!”
飞刀未能击中要害,却将其腰间一枚皮囊骤然划破!
数颗乌黑锃亮、龙眼大小的铁丸登时滚落在地!
黑影见状,瞳孔急缩,竟弃攻不顾,身形暴退,疯魔般扑向那些铁丸!
李寻欢岂容他得逞?方才一滑之势未老,左腕顺势再抖!
第二柄飞刀如电激射,并非射人,直取地上翻滚的铁丸!
“震刀撼岳!”
飞刀精准击中其一,暗劲微吐!
“砰!”
一声闷响,那铁丸骤然炸裂,迸出一团浓密辛辣的紫雾,瞬间吞噬小半房间!
毒烟!
若非李寻欢以飞刀暗劲凌空引发,若任其滚入床底或于身旁爆开,后果不堪设想!
毒雾弥漫,视线顿失。
黑影被呛得厉声咳嗽,动作一滞。
李寻欢第三刀已至!
这一刀,直取雾中那模糊咽喉!快、准、绝,不留余地!
眼看黑影便要殒命刀下——
窗外,密雨之中,一道极细银芒破窗而入,后发先至,“叮”的一声锐响,竟不偏不倚撞在李寻欢第三柄飞刀的刀身侧面!
飞刀受此一撞,去势微偏,堪堪擦着黑影脖颈掠过,“夺”地一声深深钉入身后梁柱!
黑影得此间隙,怪叫一声,不顾一切合身撞向另一扇窗棂,哗啦巨响中,碎木纷飞,其人也投入茫茫雨夜,踪迹顿失。
李寻欢并未追击。
他默然原地,任冷雨挟风自破窗涌入,打湿衣襟。
方才窗外那一道银光,救走了刺客。
那是何物?飞针?银梭?
来人武功之高,暗器之精,竟似与他伯仲之间!是接应?抑或…一直就在暗中冷眼旁观?
他垂目,看向地面。爆开的毒雾渐被风雨涤散,剩余铁丸寂然躺卧,一旁,还有一枚极小、极精致的银梭,尾端系着一缕肉眼几难察觉的透明丝线。
他俯身,以刀尖小心翼翼挑起那枚银梭。
梭身冰凉刺骨,打造得极尽机巧,上面似乎铭着一个细微难辨的标记。
门外廊下,忽传来急促却丝毫不乱的脚步声。
“李公子!李公子!方才听闻异响,您无恙否?”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林府管家。
来得真是“恰到好处”。
李寻欢漠然将银梭纳入袖中,淡淡道:“无妨,风急雨大,震开了窗户而已。”
门外默然片刻,随即道:“公子无事便好。老奴明日便差人来修。夜露寒重,公子请早些安歇。”
脚步声渐远。
李寻欢望向破窗外无边的雨夜,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笑意。
试探?刺杀?警告?还是救赎?
这林府一夜,竟比江湖上的明刀明枪,更凶险百倍。
人心,岂非本就是最可怕的战场?
风雨如晦,杀机藏于画栋雕梁之间。
网已入,局已成。
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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