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夜明珠光晕流动的声音。
那玄衣人转过身,目光如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地扫过鱼贯而入、神色警惕的众人,最后,那深邃的视线定格在李寻欢身上。他嘴角噙着一丝极淡、却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诸位不必紧张。”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若我真是天尊麾下之人,你们此刻……早已是躺在这石室中的一具具冰冷尸体。”
他的话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这种自信,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掌控,也源于对局势的洞若观火。他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气,但恰恰是这种平静,更让人感到深不可测的压力。
李寻欢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袖中飞刀冰凉的刀身。他面上不动声色,目光锐利如鹰,直视对方,冷静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煞费苦心引我等来此,有何目的?”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踱步至石室中央一方光滑的石桌旁。桌上,竟赫然摆放着一套颇为精致的紫砂茶具,茶壶嘴还袅袅冒着丝丝热气,一股清雅的茶香在空气中氤氲散开。他自顾自地拿起茶壶,斟了一杯清茶,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自家书房招待寻常客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轻呷一口茶,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显得更加幽深,“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是谁,知道你们一路浴血奋战在寻找什么,更知道……”他顿了顿,语气微沉,“你们那位高坐龙椅的皇帝陛下,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形同傀儡。”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俱是剧震!皇帝自身难保?!
李慕白脸色骤变,踏前一步,沉声喝道:“阁下此言何意?陛下乃九五之尊,宫中禁卫森严,何来自身难保之说?!”他身为臣子,闻听此言,自是又惊又怒。
黑衣人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抬起头,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一切虚伪的表象:“李尚书,何必自欺欺人?天尊的野心,远比曹宏那阉贼更大!曹宏想当权臣,天尊却想……换天!”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上。
“曹宏与天尊,表面合作,实则相互利用,互相制衡。而他们共同推动的‘灰烬计划’,此刻正在紧锣密鼓地执行!天尊的势力,早已渗透宫禁大半,皇帝身边,从贴身太监到御前侍卫,不知有多少已是他的人!陛下的一举一动,皆在其监视之下,与囚徒何异?!”
他目光扫过众人惊骇的脸,继续投下更惊人的消息:“他们在等待的,只是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将天机仪名单上所有‘隐患’,连同他们认为早已腐朽的朝廷根基一并连根拔起,用一场滔天烈火与无尽鲜血,‘重塑乾坤’的时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李寻欢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李探花,你,你的父亲李尚书,以及你们身边这位林姑娘……你们三人,皆在那份名单之上。而且,是……重点关照的对象。”
林诗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娇躯微颤,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李寻欢的胳膊。李寻欢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和恐惧,他侧身一步,将她更紧地护在自己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黑衣人:“阁下既知如此之多,对天尊内幕了如指掌,想必绝非局外人。”
黑衣人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淡漠:“我当然不是局外人。但我与天尊……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说得含糊,却明确划清了界限。
他顿了顿,石室内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停顿而凝固。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终沉声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阻止‘灰烬计划’,甚至……扳倒天尊的机会。”
“什么机会?”龙啸云急声问道,脸上充满了急切与期盼。
黑衣人的目光变得幽远,仿佛在看向某个特定的地点:“明晚子时,冷宫西北角,那口被荒草掩埋最深的枯井之下。那里……有一条路。一条或许能带你们找到你们想找的某些东西……甚至……见到某个你们以为早已在火海中丧生的人。”
某个以为早已死了的人?!
赵正?!
众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名字,掀起惊涛骇浪!赵正可能没死?!
“当然,”黑衣人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寒冬朔风,“那里也可能是天尊为你们精心准备的、万劫不复的坟墓。机遇与死亡并存。去,还是不去,由你们自行抉择。”
说罢,他竟不再多言,仿佛已尽到告知的义务。他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石室另一侧光洁的石壁。也不知他触动了何处机关,那面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他一步踏入黑暗之中,身影瞬间被吞没。紧接着,石壁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石室内,顿时只剩下李寻欢、李慕白、龙啸云、谢颜、林诗音和影十三六人。
空气中,只余那清雅的茶香还在袅袅飘散,与黑衣人留下的那个充满极致诱惑、又弥漫着浓重死亡气息的约定,交织在一起。
去?
枯井之下,可能藏着赵正生还的真相,可能找到天尊总坛的入口,可能获得扭转乾坤的关键线索!这是他们浴血奋战至今,最接近核心秘密的一次机会!
不去?
那可能是一个早已布好的死亡陷阱,一步踏入,便是全军覆没,正中了天尊的下怀!那黑衣人来历不明,是友是敌尚且难辨,其言是真是假,更是无从考证!
李寻欢的眉头紧紧锁起,目光落在石壁合拢处,深邃难测。
李慕白抚须沉吟,脸上满是凝重。
龙啸云握紧剑柄,脸上交织着跃跃欲试的冲动与对未知的警惕。
谢颜红唇微抿,眼神闪烁,不知在计算着什么。
林诗音依偎着李寻欢,眼中充满了担忧。
影十三挣扎着想要开口,却因伤势只能发出压抑的喘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诱人的茶香,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寂静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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