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的惊呼如同丧钟,敲得林薇眼前发黑,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陈大柱更是“咚”地一声瘫坐在满是碎石的院地上,膝盖磕得通红也浑然不觉,双手死死抓着泥土,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嚎:“完了……全完了……柳家老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陈家上下都得填命啊!”
“闭嘴!”林薇厉声喝断他,自己的声音却因极致的恐慌而发颤,指尖冰凉得像浸了冰水。她猛地蹲下身,不顾裙摆蹭上地上的草屑和尘土,一把抓住里正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里正大叔!您说清楚!柳家的人到哪儿了?老夫人……真的很严重吗?就凭一顿早膳,他们就断定是我的酱有问题?”
里正急得直跺脚,花白的胡须都在抖,脸上满是惊惶:“就在村口了!我听送信的小子喊了一嗓子,撒腿就往这儿跑,就怕来晚一步!听说老夫人今早就喝了小半碗清粥,就着你家送的那笋酱,没半个时辰就喊肚子疼,接着上吐下泻,这会儿人都晕过去了,气若游丝!柳家二公子当场就摔了茶碗,说要抓凶手偿命,这还能有假?秀娥啊,你快想想办法!”
“我的酱绝无问题!”林薇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那二十罐笋酱,每一步工序都是她盯着做的,笋子是清晨现挖的,盐是挑的最细的,熬煮时更是守了整整三个时辰,绝不可能变质。而且柳家的厨子、丫鬟前几日还说酱好吃,怎么偏偏老夫人出事了?
陷害!这一定是陷害!就像上次封山断她笋源一样,有人掐准了时机,在她刚靠着豆粉看到一丝活路的时候,要把她彻底踩死!
逃跑?她能跑去哪儿?带着两个孩子,没走十里就会被柳家的人抓住,到时候更是百口莫辩。拒捕?柳家的仆役个个凶神恶煞,反抗只会落个“畏罪袭仆”的罪名,死得更快。
唯一的生路,是在被带走前,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找到哪怕一丝疑点!
院门外的人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粗暴的呵斥和急促的脚步声,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柳家的人,到了。
林薇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缩在墙角、吓得嘴唇发紫的铁蛋和丫丫——铁蛋正死死护着妹妹,小手攥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硬起心肠移开视线,最终落在地上那摊还没收拾的豆粉,以及石臼边散落的炒熟豆子上。
一个冒险到极致的念头,像火花般窜进脑海。
她飞快地凑近里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大叔,您看着我长大,知道我不是歹毒的人。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您帮我提一句,就说我这几日根本没心思熬酱,天天在家捣鼓这些豆子求活路!算我求您了!”
不等里正点头,林薇已经转身扑到桌边,抓起那包炒熟的豆子往衣襟上撒,又伸手抹了把石臼里的豆粉,胡乱拍在袖口和额头上。豆粉簌簌往下掉,混着额角的灰,让她看起来又狼狈又憔悴,活像个日夜操劳却一事无成的农妇。
“砰!”院门被一脚踹开,木屑飞溅。几个穿着短打、腰束宽带的豪仆簇拥着李管家闯了进来,他那件体面的绸缎袍子下摆沾着泥点,脸上却没有半分之前的温和,只剩冰碴子似的怒火:“王秀娥!你这毒妇!竟敢用带毒的酱害我家老夫人!给我拿下!”
“且慢!”林薇猛地抬头,迎上李管家的目光。她的腿还在发软,指尖却强迫自己稳住,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诧异:“李管家?您这是做什么?什么毒害老夫人?民妇这几日,根本没给贵府送过酱啊!”
“还敢狡辩!”李管家冷笑一声,声音像淬了冰,“三日前,你家男人亲自送了二十罐笋酱到府里,人证物证俱在,你想抵赖?”
“三日前?”林薇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懵懂的神情,随即举起沾满豆粉的手,指向院子角落里蒙着布的酱缸——那还是上次熬酱剩下的空缸,又指了指冷清的灶台,“李管家您瞧瞧,我家这模样,像是能熬酱的样子吗?自从上次送了那二十罐酱,王员外就封了山,山里的笋一根都挖不到了,我连原料都没有,怎么熬?”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愁苦:“这几日我愁得整夜睡不着,怕孩子们饿肚子,只好捡些不值钱的豆子回来,试着磨点豆粉换口吃的。您闻闻,这屋里全是炒豆子的腥味,还有那没发好的酸味儿,哪有半点酱香啊?”
李管家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灶台是凉的,没有半点烟火气;酱缸蒙着布,看不到新酱的痕迹;空气中确实飘着淡淡的炒豆味,混着一丝发酵失败的微酸,和他记忆里醇厚的酱香截然不同。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疑虑。
里正赶紧上前,弓着腰赔笑:“李管家,您息怒。这事儿小老儿能作证,陈家这几日真没上山,秀娥天天关着门捣鼓豆子,脸上手上全是粉,村里人都瞧见了,都替她愁呢!那王员外封山也是真的,前儿个还有猎户去讨说法,被赶回来了。”
李管家的目光在林薇和里正之间转了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奉命来拿人,可要是这妇人真的早就断了原料,那老夫人中毒的事……难道另有隐情?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趁热打铁,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的哭腔:“李管家,老夫人出事,民妇比谁都慌!可那批酱送到贵府已经三天了,贵府的厨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三天里酱放哪儿了?谁碰过?怎么偏偏今天早膳就出了事?民妇人微言轻,不敢说别的,只求您和柳老爷能明察,别让真凶躲在后面偷笑,也别让我这冤枉人,到死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酱有问题”的表象,把怀疑的影子引向了柳府内部。
李管家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盯着林薇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却没有半分心虚,额角的豆粉还在往下掉,显得格外狼狈。再看旁边的陈大柱,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倒不像是装的。
“哼!巧舌如簧!”李管家最终冷哼一声,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些,“此事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和你男人,随我回府见老爷,由老爷定夺!若敢耍花样,仔细你的皮!”
他没让仆役动手绑人,但那几个豪仆还是立刻围了上来,眼神警惕。
林薇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第一关,她总算熬过去了。至少她不用被当成死囚拖走,还有机会在柳老爷面前辩白。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大柱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稳住,然后转向李管家,挺直了有些发颤的脊背:“民妇问心无愧,愿随管家去见柳老爷。”
豪仆们“请”着她往外走,陈大柱也被推搡着跟上。经过墙角时,林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铁蛋正咬着嘴唇,用力对她点了点头,丫丫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却死死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摊豆粉上,心里一沉:豆粉的路,怕是又被这风暴打断了。
可不知为何,走出院门的那一刻,迎着外面刺眼的阳光,林薇反而冷静了下来。
柳家内部,一定藏着蹊跷。而她刚才故意展露的、那些没成功的豆制品,或许……已经在李管家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被带往柳家深宅,脚下的路越来越宽,两旁的墙越来越高。
而此刻,柳家高墙之内,等待她的,是柳老爷的雷霆震怒,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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