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数千名穿着各色粗布衣裳、面带菜色却难掩激动神情的男女老少,正引颈翘望那巍峨的宫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期盼和焦灼。
“吱呀——!”
沉重的宫门在万众瞩目下缓缓开启!没有金甲武士开道,只有一队身着玄色劲装、腰悬制式长刀、神情冷肃如铁的年轻侍卫(王承恩旧部及新选锐士)鱼贯而出,迅速在宫门两侧排开,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们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在无数道热切目光的注视下,一队队穿着素净旧宫装、年龄从豆蔻到中年的女子,在几名神情同样肃穆的女官引导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那道禁锢她们青春的高墙。她们脸上混杂着茫然、解脱、以及对未知的惶恐。当温暖的、带着市井烟火气的阳光真真切切地洒在她们身上时,许多人忍不住捂住了嘴,泪水无声滑落。
“出来了!真出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激动低呼。
“娘!是翠儿!是翠儿啊!” 一个老汉老泪纵横,颤抖着指向队伍中一个清瘦的少女。
“皇爷开恩!皇爷真是活菩萨啊!” 一个妇人拉着身边的孩子扑通跪倒,朝着宫门方向连连磕头。
“裁撤冗余宫女三千,放归民间,婚配自由,各赐银十两安家…” 一名嗓门洪亮的侍卫立于高处,宣读着盖有皇帝宝玺的黄绫诏书。每念一句,人群的欢呼声浪便高过一浪!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这一次,发自肺腑,带着滚烫的温度,响彻云霄!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俚俗的歌谣:“宫门开,凤凰飞,皇爷仁德泽万民!宫女归家换新米,胜过深宫锁愁眉…” 歌声迅速汇成一片,在京城上空久久回荡。
宫门内,奉天门广场。
气氛截然不同,肃杀如铁。
数千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如同沉默的红色礁石,密密麻麻地肃立在广场之上。只是,这曾经象征着无上权柄与赫赫凶名的绯红海洋,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与不安。魏忠贤倒台,东厂裁撤,他们这些依附于阉党、手上或多或少沾着血债的“天子亲军”,成了新皇刀下最显眼的鱼肉!
朱啸高踞丹陛之上,玄色常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如寒电,缓缓扫过下方这庞大的、却已腐朽的暴力机器。意识深处,全息扫描无声开启,如同无形的筛网,瞬间将数千人的面部特征、生理指标、微表情尽收眼底!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识海中飞速刷屏:
【目标扫描: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忠诚度:35%(恐惧>忠诚)。关联:魏忠贤心腹,贪墨军饷,构陷忠良。威胁度:高。建议:清除。】
【目标:北镇抚司镇抚使田尔耕。忠诚度:28%(怨恨>恐惧)。关联:魏党骨干,执掌诏狱,血债累累。威胁度:极高。建议:立即清除。】
【目标:总旗赵铁柱。忠诚度:68%(正直>迷茫)。关联:辽东边军调入,无魏党背景,能力:b+。建议:保留\/擢升。】
… …
“骆养性、许显纯……” 朱啸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清晰地念出十几个名字。每一个名字被念出,下方那数千人的方阵中,就有一片区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波动一下!被点到名的人,瞬间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
“尔等依附阉逆,贪赃枉法,构陷忠良,荼毒天下!” 朱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千钧重压和刺骨的杀意,“罪证确凿!十恶不赦!着即褫夺一切官职,打入诏狱,交内厂严审!家产抄没充公!亲族流徙三千里!”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冤枉!” “是魏公公…不,是魏忠贤逼臣的啊!” 凄厉的哭嚎和辩解声瞬间在队列中炸开!被点名的几人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王承恩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执行机器,猛地一挥手!
“拿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玄甲侍卫(新选锐士)如同猛虎出闸,迅猛地扑入锦衣卫队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锁链哗啦作响,惨叫声、挣扎声、求饶声瞬间被扼断!十几名往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锦衣卫高官,如同死狗般被拖离广场,只在金砖地上留下几道狼狈的拖痕和几滩失禁的污迹。整个广场,死寂得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朱啸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剩余锦衣卫,声音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锦衣卫,自太祖设立,本为天子亲军,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然,多年来,纲纪败坏,沦为权阉鹰犬,为祸甚烈!其名已污,其魂已堕!”
“自即日起,裁撤锦衣卫名号!”
“轰!” 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脑中炸响!裁撤?!
“重组新衙——龙鳞卫!” 朱啸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再造之意,“取‘龙之逆鳞,触之者死’之意!尔等,皆为龙鳞!”
“龙鳞卫,唯效忠朕一人!唯尊朕之法度!掌宫禁宿卫、京畿缉盗、侦缉不法、护卫社稷!以铁血铸忠魂,以功勋洗前耻!”
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那些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面露茫然、震惊,甚至一丝绝处逢生般希冀的面孔:
“过往依附阉党者,依律论处!未曾附逆、或罪责轻微者,留待后观!然,凡入龙鳞卫者,需经严查!朕只要忠诚、勇毅、清白之人!”
“即日起,由王承恩暂领龙鳞卫指挥使,主持改组、遴选、操训事宜!自京营、边军、良家子中,招募身家清白、勇力过人之新血!汰弱留强,重铸龙鳞!”
“末将(奴婢)领旨!必不负皇爷重托!” 王承恩与队列中几名被系统标记为高忠诚度、能力出众的原锦衣卫中层军官(如总旗赵铁柱)同时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浴火重生的激动!
广场上,剩余的数千名锦衣卫,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参差不齐却同样带着巨大震动和一丝希望的吼声:
“愿为陛下效死!重铸龙鳞!万死不辞!” 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仿佛要洗刷掉过往所有的污秽和耻辱。
乾清宫西暖阁
清洗的指令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整个内廷二十四衙门。
“方正化。” 朱啸的声音冰冷。
“奴婢在。”
“内侍监、司设监、御用监…十二监掌印以下,凡与魏忠贤及其党羽有勾连、劣迹昭着者,无论品阶,尽数锁拿,交内厂严审!其职缺,由王承恩与你,从底层净身未久、身家清白、无派系牵连者中,择优擢补。”
“各宫各殿管事牌子、领班太监,凡有欺上瞒下、克扣用度、窥探宫闱者,一体拿下!空缺由龙鳞卫暂派可靠人手接管!”
“宫女内侍名册,重新核定!凡有来历不明、行迹可疑者,严查!宁可错查,不可错放!”
“奴婢遵旨!” 方正化躬身领命,眼中厉芒一闪,无声退下。一场针对庞大宦官体系、更加残酷和彻底的权力洗牌,伴随着隐鳞卫无声的行动,在深宫各处悄然展开。往日里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太监们,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在冰冷的锁链和隐鳞卫漠然的目光中,瘫软如泥。深宫各处,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和锁链拖曳声。
暖阁门再次被轻轻推开。王承恩引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背着一个半旧的藤木药箱,行走间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正是被紧急宣召入宫的前太医院院判、隐居民间多年的当世圣手——李时珍。
“草民李时珍,叩见陛下。” 李时珍并未行大礼,只是深深一揖,声音平和,不卑不亢。他目光沉静地看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带着医者特有的敏锐审视。
“李先生不必多礼,赐座。” 朱啸语气温和,收敛了所有锋芒,“朕久闻先生仁心仁术,妙手回春。今日请先生入宫,实有要事相托。” 他示意王承恩将早已备好的一叠厚厚的、誊抄工整的脉案和症状记录(主要来自张皇后,部分来自朱由检)递了过去。
李时珍接过,并未立刻翻看,只是问道:“陛下所虑,是凤体…还是信王殿下之恙?”
“皆需先生费心。” 朱啸目光深邃,“皇后凤体孱弱,心绪不宁,需先生妙手调理根基。信王所中‘黑鸦’奇毒虽暂解,恐有余毒深入脏腑,亦需先生详查根除之法。所需药材,无论多珍贵,内库任先生取用。朕…只要结果。”
李时珍感受到皇帝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决心,神色郑重起来。他不再多言,开始仔细翻阅那些记录,时而凝眉沉思,时而提笔在随身携带的素笺上快速记录着什么。暖阁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 * *
**西苑,澄瑞亭。**
秋意已深,亭畔太液池水清冷,几片残荷在风中摇曳。朱啸负手立于亭中,看着池面粼粼波光。身后传来脚步声,略显虚浮。
朱由检在两名龙鳞卫的“护送”下,走到了亭外。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身形清瘦,但眼神中那丝惊惶和阴鸷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平静。他看到亭中那道玄色的、渊渟岳峙的背影时,脚步顿了顿,随即深吸一口气,步入亭中。
“臣弟…参见皇兄。” 朱由检躬身行礼,声音有些干涩。
朱啸缓缓转过身。兄弟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深沉如渊,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压;一个平静之下暗藏激流,带着试探与警惕。
“身子可好些了?” 朱啸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谢皇兄挂念,已无大碍。” 朱由检垂眸答道,袖中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那里,藏着一份写满了对魏忠贤滔天罪状、请求将其明正典刑的奏疏草稿。他犹豫着,是否该在此时呈上?
“坐。” 朱啸指了指亭中的石凳,自己也在对面坐下。“‘黑鸦’之毒,阴狠诡谲。幕后之人,不仅想杀你,更想借你之死,搅动朝野,乱朕心神。”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朱由检,“你可知,这深宫之中,除了魏忠贤,还有谁…视你我兄弟为眼中钉,肉中刺?”
朱由检心头剧震!皇兄竟如此直白!他猛地抬起头,迎上朱啸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皇兄…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在与他商议?他袖中的拳头攥得更紧,那份奏疏的纸张边缘几乎被他捏破。
“臣弟…愚钝。”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夜…臣弟身边近侍曹化淳…已被王公公诛杀。此人…恐是内鬼。至于幕后…”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臣弟不敢妄测。”
朱啸看着他眼中极力掩饰的惊涛骇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没有追问,只是话锋一转:
“朕裁撤了东厂,重组了龙鳞卫。清洗了后宫,放归了数千宫女。”
“朝堂之上,钱谦益之流,正在串联鼓噪,欲以‘十问’之疏,污朕清名,乱朕法统。”
“这大明的天,看似晴了,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朱啸的目光投向亭外浩渺的湖面,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朕需要信得过的人。需要能助朕…廓清寰宇的手足。”
“由检,” 他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目光转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期许,“你是朕唯一的亲弟。这大明的江山,你帮朕看着点。龙鳞卫初立,王承恩掌总,但他终究是内臣。朕要你,以亲王之尊,暂领龙鳞卫北镇抚司监事!协理京畿缉盗,监察百官动向!替朕…盯紧那些藏在暗处的蛇鼠!”
龙鳞卫北镇抚司监事?!协理京畿?!监察百官?!
朱由检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皇兄…竟将如此要害、如此权柄的位置交给他?!这…这是信任?还是…一个巨大的、致命的陷阱?!
他袖中紧攥的那份请诛魏忠贤的奏疏,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滚烫的烙铁!他脸色变幻不定,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朱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再多言,只是缓缓起身,走到亭边,背对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朕的刀,已经磨利了。”
“这第一刀,斩向的是过去的污秽。”
“下一刀,该斩向何方…”
他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扫过僵立在原地的朱由检,如同实质的冰锥。
“…就要看这暗流之下,藏着多少…不知死活的魑魅魍魉了!”
“你好生思量。”
说罢,朱啸不再停留,玄色的身影大步走出澄瑞亭,消失在渐起的秋风中。
亭内,只留下朱由检一人。他僵立原地,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袖中那份奏疏,已被他掌心的汗水彻底濡湿、揉烂。他望着皇兄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自己那只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手,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和…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名为野心的幽暗火焰。
皇兄…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龙鳞卫监事之职…是蜜糖,还是砒霜?
棋局,已将他这枚棋子,推向了风暴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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