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天阴沉沉的,雨丝细密得像雾。林栀撑着伞站在校门口,时不时瞄一眼手机屏幕。离约好的九点还差十分钟,她特意早到,不想让陆辰言等——虽然每次都是他到得更早。
八点五十五分,雨幕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辰言打着一把简单的黑伞,不紧不慢地走近。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左边肩头湿了一小块,颜色深了一块。
“早啊。”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
“早,陆学长。”林栀从包里掏出保温杯,“今天也带了咖啡。”
陆辰言接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林栀赶紧收回手,假装去调整伞柄的角度,心里嘀咕:这雨怎么好像突然变大了似的。
去市图书馆的公交车上人挤人。周末下雨天,车厢里味道复杂——湿漉漉的雨伞味、洗发水味,还有谁拎着的煎饼果子味。他俩并肩站在车厢中间,随着车子晃来晃去。一个急刹车,林栀没站稳往后仰,陆辰言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肩膀。
“小心点。”他声音近得有点出乎意料。
“谢谢…”林栀低头,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市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有种特别的味道,是旧纸张、轻微霉味和木头书架混合的气息,不难闻,反而让人静得下心。他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反而衬得屋里更安静了。
陆辰言从包里拿出张资料清单,条理清楚得让人佩服:“我负责数学史这部分,你找文学评论相关的。重点是十九世纪欧洲文学里出现的数学意象。”
林栀点头,抱着单子去了文学区。书架高得夸张,她在一排排书之间转来转去,偶尔得踮脚去够顶层的书。正努力去抽一本厚厚的《欧洲文学中的科学思想》,有只手从她头顶上方轻松把书取了下来。
“是这本吗?”陆辰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啊,对。”林栀接过书,注意到他已经抱了好几本厚册子,“你这么快就找齐了?”
“嗯。”他目光扫过她有点泛红的脸颊,“需要帮忙就叫我,别硬撑。”
回到座位,两人各自埋头翻书。林栀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了不少。读到一段分析雪莱诗歌里几何意象的文字时,她忍不住轻声感叹:“真妙啊…”
“怎么?”陆辰言从书页里抬起头。
“这里说雪莱把星星比作永恒几何学里的坐标点。”她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没想到浪漫派诗人也会用数学概念来比喻。”
陆辰言仔细读了一遍那段话,眼神专注起来:“这个比喻确实有意思…永恒的几何学。”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简单画了个星群分布图:“如果把这些星星看作平面直角坐标系里的点,确实能看出某种规律性。”
林栀凑近去看,头发不经意扫过他手臂。两人都顿了一下,但她这次没躲开,反而指着图上一个点:“你看这里,是不是特别像诗里说的那颗‘指引方向的星’?”
“确实。”陆辰言声音轻了下来,“你观察得很细。”
雨点敲着窗户,他们在渐密的雨声里靠得很近,共享着同一个发现带来的微妙喜悦。
中午那会儿雨小了些。他们决定去图书馆附近的小餐馆解决午饭。出门时林栀才发现自己的伞坏了,怎么都撑不开——估计是刚才在公交车上被挤的。
“用我的吧。”陆辰言撑开黑伞,自然地向她这边倾斜。
从图书馆走到餐馆大概十分钟。伞下空间小,两人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林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混着点雨水的清新味。她尽量保持距离,却在一次躲让路人时不小心撞到他胳膊。
“不好意思。”她赶紧说。
“没事。”他声音还是很轻,伞却更往她这边偏了偏。
餐馆人不多,他们选了靠窗位。点菜时陆辰言很自然地记得她不吃香菜,特地跟服务员嘱咐了一句。林栀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课题进度比预计快。”等菜时陆辰言翻开笔记本,“你整理的文献挺有帮助。”
“真的吗?”林栀眼睛一亮,“我还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挺好的。”他肯定道,停顿一下又补充,“比我想象中更好。”
这话让林栀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发现今天的陆辰言不太一样——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学神,而是个会留意同伴、会肯定别人努力的普通男生。
吃完饭雨又大了。他们回到图书馆继续干活。可能是上午太专注累了,林栀看着看着书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披着陆辰言的外套,而他坐在对面正专注写着什么。窗外天光变暗,馆内灯光已亮,柔光勾勒出他侧脸轮廓。
“我睡了多久?”她慌忙坐直。
“没多久。”他头也没抬,笔还在动,“剩下的资料我整理好了。”
林栀发现她睡前没看完的书都已标好笔记。她轻轻捏了捏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心里暖乎乎的。
五点半闭馆铃响,他们收拾东西往公交站走。雨停了,夕阳从云缝漏出金光。
“今天谢谢你。”林栀把外套还给他,“帮我整理了那么多。”
“应该的。”他接过外套,目光落在她被夕阳镀了层暖光的侧脸,“下周六还得来补点资料。”
“好。”林栀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下次见面。
回程公交车空了不少,他们并排坐在窗边。夕阳透过玻璃,在车厢里投下流动光斑。林栀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忽然听陆辰言轻声问:
“那天晚上的曲奇,还有吗?”
她惊讶转头,对上他难得柔和的目光:“你想吃?我可以再做。”
“嗯。”他嘴角微扬,“味道不错。”
这个浅笑让林栀愣住。这是她第一次见陆辰言笑——很淡,却像阳光破云,有种难得的温暖。
到站下车时天已黑透。往回走的路上,林栀忍不住问:“陆学长,你今天好像心情挺好?”
陆辰言沉默几秒,就在林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声说:
“可能因为第一次有人陪我查资料查到睡着。”
语气里带点难得的调侃,林栀也跟着笑起来。路灯把他们影子拉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交叠。
到宿舍楼下,陆辰言从包里拿出个信封:“这个,给你。”
林栀接过,还没问,他已转身走远。背影在夜色里渐小,却比往常少了些孤寂。
回屋后林栀迫不及待拆开信封。素白信纸上是他工整的字迹,不是数学公式,而是一首短诗:
雨声敲打窗棂
书页间你的呼吸很轻
在永恒的几何学里
我找到了最美的坐标点
林栀反复读着,心跳快得像打鼓。她把信纸小心折好塞到枕头下。这晚她做了个很好的梦,梦里没有复杂公式,只有图书馆的雨声,和那个偶尔会笑的少年。
而此时的陆辰言,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张空白草稿纸走神。笔尖无意识写下一个名字,又急忙涂掉。月光从窗口漫进来,照出他唇边一抹未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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