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所深处,墨衡的工坊里,那台经过反复改进的蒸汽原型机正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轰鸣。巨大的飞轮匀速旋转,带动着传动轴,将力量传递到一台新安装的、结构复杂的锻锤连杆机构上。
阿吉和几名工匠围在下方,紧张地盯着那块被夹具固定在铁砧上的、烧得通红的厚铁板。墨衡站在控制阀门前,花白的眉毛紧蹙,布满老茧的手缓缓调节着一个黄铜阀门。
“再……加一丝气。”他声音沙哑,眼睛死死盯着那往复运动的锻锤头。
随着他的调整,机器发出的“嗡——哐——”声节奏微微加快,锻锤抬升的幅度肉眼难以察觉地增大了一丝,落下的力道也更加沉重。
“砰!”
沉重的锤头精准地砸在通红的铁板上,溅起一蓬耀眼的火星。铁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锻薄、延展。
“停!”墨衡猛地关闭阀门。
机器缓缓停止运转,工坊内瞬间只剩下煤块在炉膛里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金属和水汽的味道。
阿吉迫不及待地用长钳取下那块铁板,仔细端详。铁板被锻打得厚度均匀,表面平整,只有极细微的锻打纹理。“师傅!您看!这平整度,这厚度,比三个老师傅轮番锻打一整天出的活儿还好!”
墨衡却没有去看那块铁板。他走到传动机构旁,俯身,将耳朵贴近那根粗壮的主轴,仔细聆听着。随后,他又用手轻轻触摸着几个关键轴承的外壳,感受着温度。
“主轴轴承,温度高了三分。”他直起身,对负责润滑的工匠说,“下次运行前,多加两钱牛油。还有这里,”他指着连杆与锻锤臂的连接销,“有轻微磨损,运行超过四个时辰就必须更换。”
他这才走到阿吉身边,拿起那块尚有余温的铁板,用手指摩挲着边缘,又对着灯光看了看截面。“力道是够了,落点也准。”他承认,但随即话锋一转,“可你们听见没?锤头接触铁坯的那一下,声音发闷,不够脆亮。说明冲击的瞬间,还有细微的缓冲,力道没有百分之百打实。”
阿吉和其他工匠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只听到了沉重有力的撞击声。
“是传动杆的刚性还差一点?还是地基的缓冲没做到位?”墨衡又开始围着机器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部件,喃喃自语,“得弄个更准的法子,测一测这冲击一瞬间的力道变化……”
他走到墙边,拿起炭笔,在那面画满图样的木板上又添了几笔,标注出几个需要进一步强化或测量的点。成功的喜悦在他脸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便被新的、更苛刻的技术难题所带来的专注所取代。
“阿吉,去把库房里那几根不同硬度的弹簧钢料都找来。”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李匠头,你带人,把锻锤头卸下来,称重,各个方向的尺寸再重新量一遍,不能有半分误差。”
工坊里刚刚松懈下来的气氛,因为老匠人新的指令,再次变得紧张而忙碌起来。对墨衡而言,这台机器能稳定运行、能打出合格的铁板,只是迈出了第一步。他要的,是极致的力量,极致的精准,极致的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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