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程妍当众将香肠销售的重任交给了郑念儿，但她心里清楚，并不能真的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庄子、见识有限的小姑娘身上。
郑念儿虽有冲劲，但毕竟年轻，缺乏商场历练，让她独自扛起整个香肠工坊的存亡，风险太大。
开拓市场，需要更稳妥的根基。
这些日子，程妍一直在思考如何为香肠找到更稳定的销路。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在东市再购置一间铺面，开设一家专卖香肠及各类便携熟食的\"零食铺子\"。
猪肉铺、肉松、甚至还有鸭货可以卖。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不已。
她仔细盘算着：铺子不仅可以售卖现成的零食，还可以增加现场卤制的肥肠、猪蹄、猪头肉、鸭脖、鸭翅、鸭掌等卤味。
这不仅能消化香肠工坊的产能，更能开辟一条全新的、利润可观的产品线。
一想到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卤味，程妍自己都忍不住口舌生津，馋虫被勾了起来。
前世那些让人欲罢不能的卤味小吃，在这个美食文化尚未完全开发的时代，若能成功复刻，必定能掀起一阵风潮。
她是个行动派，当下便吩咐侍立一旁的青黛：\"去，立刻回庄子一趟，让郑叔准备些新鲜的肥肠、猪蹄、猪头，还有鸭掌、鸭肠、鸭胗之类的鸭货，尽快送回府里来。
记得要最新鲜的，就说我要试做新菜。\"
青黛领命而去后，程妍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规划着卤味的配方。
她回忆着前世吃过的各种卤味的味道，试图在这个调料有限的时代找到最佳的替代方案。
于是，当天下午，谢瞻就\"享受\"到了……嗯，他无福消受的视觉和嗅觉冲击。
程妍特意命人在他院中的石桌上摆开了阵势。
几个小泥炉上架着陶罐，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炖着卤味，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四处飘散。
她坐在谢瞻对面，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个白瓷碟，里面盛着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卤味。
那卤汁色泽酱红油亮，浓郁的香气混合着香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意，霸道地弥漫在空气中，勾得人食指大动。
程妍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品尝，一边还微微蹙眉，低声品评：\"嗯……香味是够了，但总觉得层次差了点……辣味掩盖了不少东西……唉，果然还是调料不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夹起一块卤鸭掌，仔细端详着色泽，又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火候倒是刚好，软糯适中，就是这味道还不够醇厚……\"
谢瞻看着她那副大快朵颐又兀自挑剔的模样，再看看自己面前依旧是清淡的药膳和骨汤，只觉得那香气格外\"刺鼻\"。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不时瞥向那些色泽诱人的卤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深吸了几口气，霍然起身，连句话都懒得说，拄着拐杖径直回了屋内。
那背影带着几分仓促，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把那个吃得正香还\"挑三拣四\"的女人连同那盘勾魂的卤味一起\"请\"出去。
程妍不是没想过给他做不辣的版本，但几番试验下来，她发现以目前手头的调味料，如果不依靠辣椒、花椒等重味来压制，那些猪下水、鸭货本身难以彻底去除的腥臊气便会凸显出来，口感大打折扣。
今天的尝试，在她看来，也仅仅是勉强合格，距离她心目中的标准还差得远，更重要的是，必须调整到更符合这个时代大众口味的平衡点。
她需要更多人的反馈，特别是那些见多识广的长辈的意见。
想到这里，她放下筷子，仔细挑了些卖相最好、味道相对均衡的卤味，另装在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里，提着便往谢夫人所居的正院而去。
谢夫人正在房中查看这个月的家用账册，见程妍提着食盒进来，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妍妍来了，快坐。\"
\"母亲安好。\"程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将食盒放在桌上，\"今日儿媳试做了些新吃食，特来请母亲品鉴。\"
谢夫人听闻她的来意，是请长辈帮忙\"品菜\"，顿时来了兴致。
她放下账册，笑着拉起程妍的手：\"走，妍妍，你公爹今日正好休沐在家，他走南闯北，见识多，口味也刁，让他也帮着品评品评。\"
两人相携来到书房外，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谢国公洪亮的声音：\"是妍妍来了吗？快进来！\"
程妍有些诧异，随着谢夫人走进书房。
只见谢国公正坐在书案后处理一些文书，见程妍这个儿媳主动前来，颇有些意外。
待看到她手中提着的食盒，这位平日里威严沉稳的国公爷，脸上瞬间如同春风拂过，绽开了一个极大的笑容，竟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就朝着程妍迎了过去。
程妍被公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忙加快脚步上前，刚想屈膝行礼，手中的食盒就被谢国公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还顺势掂量了一下，仿佛在估摸分量。
程妍：\"……\"合着不是来迎我，是来迎这食盒的。
\"妍妍啊，今天又琢磨出什么新鲜吃食了？这盒子一提进来，满屋生香啊！\"
谢国公笑呵呵地问道，目光灼灼地盯着食盒，那眼神热切得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回公爹的话，\"程妍抿嘴一笑，\"今日儿媳试做了一道新菜，名叫'卤味'，用的是些寻常的猪肉和鸭肉部件。
只是初次尝试，总觉得火候或是调味上还有些不足，自己又拿不准，特来请您和母亲帮忙品鉴一二，指点迷津。\"
说着，她打开食盒盖子，将里面几碟码放整齐、色泽诱人的卤味端了出来。
盖子掀开的瞬间，那股复合的辛香与肉香更加浓郁地爆发出来，仿佛无形的钩子，牢牢抓住了人的嗅觉。
\"哎呀呀！妍妍，这是何等做法？怎会如此香醇霸道？\"
谢国公吸了吸鼻子，满脸惊叹，迫不及待地拿起旁边备好的银箸，眼睛在各个碟子间来回扫视，似乎在犹豫先尝哪一样。
程妍也给谢夫人布了一筷，解释道：\"这道菜重在卤汁，将食材放入秘制的卤汤中长时间浸煮，使其入味。尤其适合佐酒。\"
她看向谢国公，带着请教的口吻，\"我总觉得味道还不够圆满，似乎缺了点什么关键的东西，却又尝不分明，还请公爹不吝赐教。\"
\"是是是，这个下酒确是极品！美味，甚是美味！\"
谢国公尝了一口卤猪耳，又夹起一块鸭胗，咀嚼几下，眼睛发亮，连连称赞，甚至扬声吩咐门外的小厮，\"快去！把我珍藏的那坛梨花白取来！如此佳肴，岂能无酒？\"
他吃得欢快，几乎停不下来，哪里还顾得上品评不足？
一会儿称赞卤肥肠的软糯入味，一会儿又夸奖鸭掌的胶质丰富，完全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中。
还是细心的谢夫人，慢条斯理地尝了几口后，微微蹙眉，开口道：\"妍妍，你这卤味味道是极好的，只是……我细细品来，似乎回味带着一丝极淡的苦意，这是何故？\"
程妍心中一动，果然还是女子的味觉更细腻些。她连忙答道：\"母亲味觉敏锐！确实如此。
为了去除这些肉食本身的腥气，我在卤料里加了一味药材'白芷'，想来是分量把握稍有不当，或是熬煮时间过久，导致其苦味析出，影响了最终口感。\"
\"苦？有吗？我怎么没吃出来？\"
谢国公正就着一口酒，吃得满口生香，闻言含糊道，又夹起一块卤猪头肉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谢夫人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人家妍妍是让你来帮忙尝味道、找不足的，你倒好，一口酒一口肉，满嘴都是酒味，还能尝出什么细致味道来？\"
\"嘿嘿，\"谢国公也不恼，笑道，\"夫人你不懂，当年在边关，能有口有滋味的饭菜就是天大的享受。
那些粗粮饼子就着咸菜，一吃就是几个月。妍妍这道菜，滋味足，香气浓，正合我意！我喜欢得很！\"
程妍闻言笑道：\"公爹喜欢就好！待儿媳回去再调整一下方子，定将这苦味去掉，下次做了更好的再给您送来下酒！\"
\"好！好啊！我谢家真是娶了个宝贝儿媳！\"谢国公心情大好，朗声笑道，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程妍又陪着两位长辈说了一会儿话，见谢国公酒兴正酣，便适时告退。
临走前，她特意悄悄对谢夫人说：\"母亲，这卤味还在试做阶段，味道尚未稳定，且有些辛辣，万望先瞒着祖母她老人家，等她老人家可禁不住这般试菜。\"
谢夫人会意，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妍妍放心，母亲省得，绝不会让你祖母知晓。你也别太累着自己，慢慢来。\"
离开正院，程妍心中已经有了方向。谢夫人的提醒让她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接下来就是要反复试验，调整配方，直到做出完美的卤味。
她相信，只要味道足够好，这个新的产品线一定能成功打开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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