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青木镇,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显得格外宁静,甚至有些沉闷。
镇子边缘,林家那略显破败的院落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窗棂后摇曳,将一道焦急徘徊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林震天,这位曾经因为儿子天赋而挺直了腰板的林家前家主,如今眉宇间只剩下化不开的忧虑和疲惫。他时不时走到院门口,向着镇外那条被黑暗吞噬的小路张望,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在院子里回荡,“这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家主,您别太担心了,少爷他……他也许只是散心去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清秀少女端着一碗温水走过来,声音轻柔,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她是小芸,林昊的侍女,也是这三年里少数还对林昊保持着真心关怀的人。她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焦虑,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散心?能散到哪里去?镇上那些混账……”林震天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他想到了赵虎赵豹,想到了周坤,想到了镇上那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徒。昊儿这么晚未归,会不会又……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微却沉稳的脚步声。
“谁?”林震天猛地抬头,警惕地低喝一声,体内那筑基初期的灵力下意识地运转起来。小芸也紧张地望过去,下意识地挡在了林震天身前。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影迈了进来。
月光洒落,照亮了来人的面容。正是林昊。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破烂,沾着泥点,甚至还有些许未完全洗净的暗色污渍,看起来颇为狼狈。然而,与往常那个低着头、缩着肩膀、浑身散发着颓丧气息的少年截然不同。
眼前的林昊,身姿挺拔如松,虽然衣衫褴褛,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他的眼神不再是过去的黯淡无光,而是清澈、锐利,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深邃得让人看不透。脸上虽然还有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平静与从容。
更重要的是,林震天敏锐地感觉到,儿子身上那沉寂了三年多的灵力波动,竟然再次变得活跃起来!虽然似乎刻意收敛,但那隐隐透出的气息,分明比早上出门时强大了不知多少!
“昊……昊儿?”林震天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他那个受尽屈辱、修为尽废的儿子?
“爹,小芸,我回来了。”林昊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他目光扫过父亲担忧的脸庞和小芸红肿的眼睛,心中一暖,也闪过一丝愧疚。他知道,自己让他们担心了。
“少爷!”小芸惊喜地叫出声,快步上前,眼圈瞬间就红了,“您没事吧?您身上……是不是赵虎他们又……”
“我没事。”林昊微微一笑,拍了拍小芸的肩膀,动作自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蹭了点泥而已。让你们担心了。”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让小芸一下子呆住了,连哭泣都忘了。
林震天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疑惑,沉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歇着,小芸,去给少爷打水洗漱,再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端来。”
“哎!好!”小芸连忙擦擦眼睛,小跑着去忙活了。
进屋坐下,昏暗的灯光下,林震天仔细打量着儿子,越看越是心惊。不仅仅是灵力恢复了,儿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强大,绝非伪装。
“昊儿,你的修为……”林震天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昊早已想好说辞。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混沌神鼎和仙帝传承的事情,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哪怕是最亲的人,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和困惑,道:“爹,我也说不清楚。今天在镇外,心里憋闷,胡乱练功,不知怎么的,那堵塞的经脉就突然松动了一些,灵力……灵力就恢复到了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林震天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真的?!太好了!苍天有眼!我儿……我儿的天赋回来了?!”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这三年,他承受的压力不比林昊小,眼看着儿子消沉,家族衰落,他却无能为力。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只是侥幸恢复了一些,距离当年还差得远。”林昊谦虚道,同时运转起识海中的《敛息术(混沌篇)》,将体内那奔腾的混沌灵力进一步收敛、伪装,只流露出普通练气四层的水准,甚至还有些虚浮不定,符合刚刚突破的特征。
“够了!够了!”林震天激动地按住儿子的肩膀,“能恢复就是天大的好事!慢慢来,不着急!我林家……总算有希望了!”他自动将林昊的“奇遇”归功于儿子曾经的天赋底蕴和不屈的意志,丝毫没有怀疑。
这时,小芸端着热水和饭菜进来,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林昊简单洗漱了一下,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突破排秽后,他早已饥肠辘辘。普通的饭菜入口,却觉得格外香甜。
看着儿子吃饭的样子,林震天欣慰地笑着,但很快,笑容又慢慢收敛,露出一丝凝重:“昊儿,你修为恢复是好事,但切记,暂时不要声张。”
林昊动作一顿,看向父亲。
“赵家那边,还有周坤……”林震天压低了声音,“他们若是知道你恢复了修为,恐怕不会安心。尤其是你今天教训了赵虎赵豹,虽然他们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是你做的,但周坤那老狐狸,未必不会怀疑。”
林昊点了点头:“爹,我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我会小心的。”他正好需要时间巩固修为和熟悉传承,低调发展是最佳选择。
见儿子如此沉稳懂事,林震天更是老怀大慰。
吃完饭,林昊借口疲惫,需要静修巩固修为,回到了自己简陋的房间。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脸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眼神变得锐利而明亮。他盘膝坐在床上,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再次小心翼翼地内视自身,并感受着怀中那尊紧贴肌肤的冰冷小鼎。
混沌神鼎安静无声,仿佛只是一块冰冷的铁疙瘩。但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尝试着去感悟那篇《基础炼体诀(混沌改)》。心念一动,功法内容便清晰浮现于脑海,远比林家武堂传授的基础炼体诀深奥晦涩无数倍,却又直指肉身力量的本质,涉及细微经脉的锤炼和一丝混沌之气的引动。
他按照法诀开始缓缓运转体内那淡灰色的混沌灵力。灵力流过之处,肌肉、筋膜、骨骼都传来细微的麻痒和灼热感,仿佛在经历着缓慢的淬炼,力量在一点点沉淀、增强。
与此同时,他也分心运转《敛息术》,将自身的气息完美地维持在练气四层,甚至模拟出灵力虚浮的假象。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结束第一次修炼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愈发凝实的力量和更加坚韧的肉身,心中喜悦。这混沌功法,果然逆天!
然而,就在他心神放松的刹那——
“嗡……”
怀中,那尊混沌神鼎,再次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感觉比在乱葬岗外时清晰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能量,仿佛被提炼过的月光精华,透过布条和衣衫,缓缓渗入他的体内,融入混沌灵力之中。
林昊猛地一惊,立刻屏息凝神。
紧接着,他脑海中那代表“吞噬”与“炼化”的古老符文,又一次微弱地闪烁起来,一段模糊的信息碎片自然而然地被他理解:
【被动触发】:纳元(微)。混沌神鼎自主汲取周天能量,反哺宿主。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能量,但其精纯度远超他自行吸收的天地灵气!
林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混沌神鼎,竟然还能自动修炼?!
他仔细感受,发现这“纳元”状态似乎极不稳定,时断时续,而且汲取的范围和速度都非常有限,似乎与鼎身的破损程度有关。
“看来,修复这尊鼎,也是未来重要的事情。”林昊抚摸着怀中冰冷的小鼎,喃喃自语。仙帝残魂提到过温养此鼎,重聚真灵,这“纳元”功能或许就是温养的一部分?
就在林昊沉浸在获得至宝的惊喜中时——
青木镇另一端,镇守武堂教习周坤的宅院内。
“废物!两个练气三层的,被一个练气一层的废物打成这样?还连是谁都没看清?!”周坤面色阴沉地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两个外甥,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震得哐当作响。
赵虎鼻青脸肿,哭丧着脸:“舅舅,真的……那家伙速度快得邪门,力气大得吓人,我们根本没看清……”
“他……他好像还用了某种身法……”赵豹捂着断裂的肋骨,虚弱地补充,“绝对不是林家那小子该有的手段!”
“不是他还能有谁?!”周坤眼神闪烁,透着狐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林昊那小子今天失踪了大半天,晚上才回来……而且,我刚才隐约感觉到林家方向似乎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虽然很微弱,一闪即逝……”
他踱步到窗前,看向林家所在的方向,目光阴鸷。
“难道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恢复了点修为?”他低声自语,随即又摇摇头,“不可能,那废脉岂是那么容易好的……但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在帮林家?”
他沉吟片刻,对躺在床上的赵虎赵豹冷声道:“你们两个,这几天给我安分点!伤好了也别去招惹林家小子。”
“舅舅?”
“闭嘴!”周坤打断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和警惕,“等我先查清楚再说。如果那小子真有什么古怪……哼。”
夜色更深,周坤的宅院安静下来,但一种莫名的疑虑和算计,却如同暗流,开始在这个小小的青木镇悄然涌动。
而林家小院中,林昊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他正沉浸在修炼中,努力吸收着那混沌神鼎反哺而来的微弱却精纯的能量。
潜龙已归渊,獠牙初砺,风云必将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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