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餐厅顶楼,巨大的弧形落地玻璃幕墙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如同倾泻而下的星河。奢华的观景包间里,气氛却与窗外绚烂的夜景格格不入,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寂静。
张鹏局促不安地坐在宽大的丝绒座椅里,昂贵的餐点早已上齐,精致地摆在光洁如镜的餐桌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却丝毫勾不起他的食欲。他第N次抬手看了看腕表——七点十五分。
程砚没有出现。
约定的时间是七点整。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包间里除了侍者悄无声息地上菜、倒水,就只有他一个人。这种刻意的、无声的“迟到”,像一根无形的绳索,一点点勒紧他的神经。
他坐立难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绞紧又松开。精心准备的奉承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遍,却找不到出口的对象。每一次包间门被推开,他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挺直背脊,满怀希冀地望过去,却只看到侍者平静无波的脸。
程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下马威?还是……发现了什么?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冰冷的窒息感。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眼神里的闪烁和额角细密的汗珠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借口去洗手间透透气的时候,包间厚重的木门终于再次被推开。
张鹏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脸上条件反射般地堆起最热切、最谦卑的笑容,准备迎接那位掌控着他生杀大权的男人。
然而,走进来的,却不是那个高大挺拔、气场迫人的身影。
是陈默。
程砚身边那位永远挂着职业化微笑、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深不可测的万能特助。
张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的希冀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迅速被巨大的错愕和更深的惶恐取代。陈特助?这个时间点?老板没来,特助来了?这……这唱的是哪一出?
陈默脸上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无懈可击的微笑,步伐从容地走了进来。他仿佛没看到张鹏脸上那来不及收起的惊愕和僵硬,径直走到主位旁边的位置——那个本该属于程砚的位置,却没有坐下,只是姿态随意地站在一旁。
“张总监,久等了。”陈默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实在抱歉,程总那边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几位海外分部的负责人都在线上等着,实在走不开。他特意让我先过来,跟您说声抱歉,让您久等了。”
张鹏的心沉到了谷底。国际会议?走不开?这种借口……骗鬼呢!以程砚在集团说一不二的地位,什么会议能让他连提前安排好的饭局都爽约?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但他脸上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反而立刻堆起更深的、近乎谄媚的笑容,连连摆手:“哎呀!陈特助您太客气了!程总日理万机,有紧急会议是常事!理解!完全理解!”他搓着手,试探着问,“那……程总那边大概还需要多久?要不……要不这顿饭改天再约?别耽误程总的正事!”
陈默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加深了几分,他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张鹏坐下:“张总监别急。程总说了,会议应该不会太久,他处理完马上过来。让您先吃着,别饿着肚子等。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
自己人?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张鹏心上。他如坐针毡地重新坐下,哪里还敢动筷子?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只觉得如同嚼蜡。
陈默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微微侧身,目光温和地落在张鹏身上,仿佛只是随意地闲聊起来。
“张总监在集团……也有五年了吧?”陈默的语气带着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记得您刚进公司那会儿,是在项目部?”
“是……是的,陈特助好记性。”张鹏连忙点头,心却提得更高了。
“嗯。”陈默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张总监能力是真的很强。短短五年时间,从项目经理到总监,负责的还是供应链管理这么核心的业务板块,这晋升速度……在咱们集团内部,可是凤毛麟角啊。”
他顿了顿,目光在张鹏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尤其是张总监这份左右逢源、审时度势的本事,更是让人佩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准方向,精准发力,稳扎稳打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审时度势”、“找准方向”、“精准发力”……
这些词从陈默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暗示性!
张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陈默这是在点他!点他靠的不是真本事,而是……攀附了不该攀附的“方向”!
他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极其僵硬难看,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下来。他强装镇定,试图用傻笑糊弄过去:“呵……呵呵,陈特助过奖了!过奖了!都是……都是运气好,加上领导们抬爱……我……我就是踏踏实实做事……”
他语无伦次,声音干涩,眼神躲闪,不敢与陈默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睛对视。
陈默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带着点鼓励的意味,仿佛在说:继续编,我听着呢。
这种无声的审视和洞悉,比任何严厉的质问都更让人崩溃!包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张鹏越来越急促、沉重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所有的伪装和秘密都被陈默那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该怎么办?矢口否认?还是……
就在张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精神防线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包间厚重的木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哑光铂金素圈戒指的手,从外面推开了。
没有敲门,没有预警。
程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肩线挺括如刀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桃花眼如同寒潭古井,平静无波地扫过包间内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瞬间降了几度。
他迈开长腿,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强大的、如同实质般的气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将刚才陈默营造的无形压迫感陡然提升到了令人窒息的高度!
陈默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身体微微一侧,恭敬地让开主位的位置,垂手肃立。
张鹏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程砚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在张鹏那张写满惊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掠过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径直走到主位,却没有立刻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鹏刚刚慌乱起身时,无意间碰歪的、属于他自己的那张椅子上。
程砚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看向旁边侍立、大气不敢出的侍者,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椅子,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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