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本”二字落下,如神槌定音。
这两个字,彻底敲碎了不死川实弥眼中最后一点名为“道理”的光。
他输了。
在逻辑上,在道义上,在主公的绝对权威下,他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那股支撑着他咆哮的,源自血海深仇的愤怒,如同被利刃刺穿的肺囊,在他体内疯狂地漏气。
剩下的,只有一种冰冷刺骨的茫然。
庭院中,其余的柱神情各异。
炼狱杏寿郎的金眸里,烈焰平息,转为深思。
主公的话,晓月桐的担保,珠世的药……一幅名为“希望”的画卷,正在他脑中徐徐展开。
宇髄天元抚摸着下巴,嘴角重新勾起华丽的弧度。
这个叫晓月桐的男人,不仅实力华丽得一塌糊涂,连行事都如此颠覆,如此华丽。
甘露寺蜜璃的眼中,泪水早已蒸发,只剩下灼热的光。
无论是斩杀下弦的强大,还是此刻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的担当,都帅得让她心脏快要融化。
蝴蝶忍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
她看着晓月桐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总能将最不可能的局面,强行扭转成他的步调。
只有伊黑小芭内,那双藏在绷带后的异色蛇瞳依旧冰冷。
他无法反驳主公,但他的心,仍未接受。
富冈义勇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万分之一。
他看向晓月'桐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整个庭院,从剑拔弩张,陷入一种被强行说服后的诡异沉寂。
唯有不死川实弥。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脑海中血色记忆翻江倒海。
噗通。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砸进砂石。
“……我……明白了。”
他嗓音嘶哑,满是磨损的痛楚,每个字都浸透了不甘。
“但是……主公大人……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无法用我的脑子,去相信一只鬼!”
他猛地抬头,那张布满伤疤的脸血丝攀爬,状若疯魔。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晓月桐那双平静得宛如神只的金色眼眸对上了。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嘲讽,没有胜利者的炫耀。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金色海洋。
他的一切疯狂,一切咆哮,一切不甘,投入这片海,连一朵浪花都激不起来。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加诛心。
“所以……”不死川实弥的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我要用我自己的眼睛,来确认!”
“我要证明!”
“证明鬼……就是鬼!!”
他猛地伸手,抽出了腰间的日轮刀!
锵——!
翠绿色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刀锋直指晓月桐脚边的木箱。
“实弥!”
炼狱杏寿郎的声音沉了下去。
宇髄天元也皱起了眉,这个举动,越界了。
然而,产屋敷耀哉没有开口。
晓月桐,也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观赏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拙劣戏剧。
不死川实弥无视了所有人,声音癫狂而亢奋。
“我的血,是稀血中的稀血!对鬼有着极致的诱惑!没有任何鬼能抵挡!”
“我现在,就用我的血来证明!”
他举起日轮刀,没有一丝犹豫,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下!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
浓郁的,带着诡异香甜的血腥味,瞬间侵占了整个庭院。
甘露寺蜜璃脸色煞白。
“如果那个鬼东西,在我的血面前露出了獠牙……”不死川实弥的脸上,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容,他死死盯着晓月桐,一字一顿。
“我就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把他们兄妹二人,连同这个箱子,一起斩成肉泥!!”
“到时候,你们四个担保人……就准备好,切腹吧!”
这是最后的通牒。
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晓月桐。
这是不死川实弥,对他发起的,最后的,最直接的挑战。
晓月桐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轻,却像一道神罚的光,刺破了不死川实弥用鲜血和疯狂构建的阴霾。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
他甚至向前,踏出了半步。
微微侧身,将身后的木箱,完全暴露在不死川实弥的视野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姿态,优雅得如同神明在赐予凡人最后一次忏悔的机会。
“不过。”
晓月桐的声音再度响起。
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加掩饰的冰冷杀意。
“如果,她没有扑上来呢?”
他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一道凛冽如刀锋的光,从眼缝中射出,精准地钉在了不死川实弥的灵魂深处。
“你,不死川实弥。”
“当众挥刀,血溅主公庭院,此为第一罪,不敬。”
“质疑主公决断,胁迫同僚,此为第二罪,不忠。”
“公然挑衅四位同伴以性命为注的誓言,此为第三罪,不义。”
晓月桐每说一句,不死川实弥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话,不是道理,是审判!
最后,晓月桐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如同九幽寒冰。
“此等不敬、不忠、不义之徒……”
“你,又该当何罪?”
“——!!”
不死川实弥浑身剧震,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鲜血滴滴答答落在砂石上。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再一次,被逼入了绝境。
对方,根本没跟他讲鬼的道理。
而是在用他自己最信奉的“规矩”,来审判他!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致的时刻。
“够了。”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他“看”向不死川实弥,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实弥,不要再失礼了。”
然后,他又转向晓月桐。
“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实弥也是为了鬼杀队。此事,到此为止。”
他的话,为这场交锋画上了句号。
也是在给不死川实弥,最后一个台阶。
“但是……”产屋敷耀哉话锋一转,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个木箱之上,“实弥的提议,也并非全无道理。”
“证明,是必要的。”
“就按你说的办吧,实弥。”
“去证明,给我们所有人看。”
得到了主公的许可,不死川实弥眼中的疯狂再次燃起。
他赢了!
至少,他为自己赢得了最后证明的机会!
他不再理会晓月桐那冰冷的眼神,狞笑着,提着滴血的手臂和翠绿的日轮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决定了五条性命的,半人高的木箱。
庭院里。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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