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望月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中。
城门口已聚集了数十个修士,都是来报名杂役弟子的,大多是引气境,筑基期的只有寥寥数人。赵康混在人群里,穿着统一发放的灰色布衣,腰间挂着那枚刻着“杂”字的木牌,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带队的是个面色严肃的蜀山外门弟子,约莫二十七八岁,腰间佩剑的剑穗是最低阶的灰色,显然在门派里地位不高。他点过人数,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都给我听好了,从这里到剑山外围,需步行三日,途中不得擅自离队,不得喧哗,不得动用灵力赶路——这是第一重考验,连这点耐力都没有,趁早滚回望月城。”
众人不敢多言,默默跟在他身后,朝着蜀山方向走去。
赵康跟在队伍中段,脚步不快不慢,刻意保持着不引人注目的姿态。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随着靠近蜀山,变得越发精纯,其中蕴含的剑韵也越来越浓郁,刮过脸颊的风都带着一丝锋锐,像是有无数无形的剑尖在空气中流转。
有几个引气境的修士显然没适应这种环境,走着走着便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甚至有人忍不住运转灵力抵御,立刻被带队弟子厉声喝止:“说了不准动用灵力!这点剑风都承受不住,还想靠近剑山?”
那修士吓得连忙收敛气息,咬着牙硬撑,没过多久便掉队了,只能望着队伍的背影,满脸绝望。
赵康心中了然。这哪里是考验耐力,分明是在筛选对剑元有亲和力的人。剑山的剑元霸道而纯粹,能在剑风中行走自如的,要么是修为深厚,要么是天生与剑投缘——而后者,才是蜀山真正想要的苗子。
他运转宝葫芦的力量,将体内的气息调整到与剑风同源的频率,既不抵抗,也不被其侵扰,脚步始终平稳,仿佛只是在寻常山道上漫步。这种细微的掌控力,是他在青葫界融合无数力量体系后练就的,虽无剑修的灵犀,却有万法归一的圆融。
带队弟子注意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个不起眼的灰衣修士。
三日后,众人终于抵达剑山外围。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山体并非岩石,而是由密密麻麻的飞剑、断剑、剑胚堆积而成,远看像是一柄擎天巨剑。无数剑身反射着日月之光,汇成一片璀璨的剑海,剑鸣声此起彼伏,如同万马奔腾,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剑山周围的空气里,剑元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光丝,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散发着睥睨天下的锋芒。
“那就是剑山……”有修士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向往。
赵康的心神也被深深震撼。他能感觉到,剑山中蕴含的力量,比青葫界所有剑修的力量总和还要强大百倍,那些飞剑不仅是兵器,更是承载着历代剑仙意志的“活物”,每一道剑鸣,都是一次道韵的流淌。
“这里就是你们以后做事的地方。”带队弟子指着剑山外围的一片空地,那里搭着几间简陋的木屋,“你们的任务,就是清理剑山落下的残剑碎片,打扫山道,每日清晨需对着剑山行三拜之礼,感悟剑元气息。记住,不得靠近剑山百丈之内,否则被剑元所伤,后果自负。”
他分发了工具,又留下两个负责看管的老杂役,便御剑离去。
杂役们不敢懈怠,立刻拿起工具开始干活。赵康被分到清理残剑碎片的活计,他推着一辆木车,沿着山道缓缓前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剑山。
那些从剑山落下的残片,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最大的却有门板那么宽,每一片上都残留着淡淡的剑痕与灵气,显然曾是叱咤风云的法宝。赵康一边将残片搬上木车,一边用指尖轻轻触碰,感受着里面残留的剑元——这些碎片虽然残破,却蕴含着最纯粹的剑道感悟,对他而言,是绝佳的研究材料。
“小子,干活利索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杂役走了过来,手里拄着一根用断剑柄做成的拐杖,“别老盯着剑山看,那不是我们杂役能肖想的。”
“前辈,”赵康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问道,“听说蜀山弟子都要上剑山寻剑,不知那寻剑的过程,是怎样的?”
老杂役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寻剑?哪有那么容易。剑山有灵,飞剑有性,能不能找到合心意的剑,全看缘分。有的弟子在剑山脚下守了十年,也没得到飞剑认可;有的刚上山,就有剑鸣相和,那是天生的剑胚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老身年轻时也想试试,结果刚靠近剑山五十丈,就被剑元震断了经脉,这辈子都只能当个杂役了。”
赵康心中微动。看来,寻剑不仅要看天赋,还要看与飞剑的“灵犀”。这种灵犀,或许就是剑修与飞剑之间的精神联系,一种超越语言的共鸣。
接下来的日子,赵康每日重复着清理残片、打扫山道的活计,闲暇时便对着剑山静坐,感受着剑元的流动。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像海绵吸水般,一点点吸收着剑山的信息——剑元的属性、飞剑的养护之法、剑修的吐纳诀窍……这些信息零散而琐碎,却在他脑海中慢慢拼凑出蜀山剑术的轮廓。
他发现,蜀山的御剑术,核心在于“以意驭剑”,而非单纯的灵力驱动。剑修的意念如同丝线,与飞剑的灵性相连,意念越纯粹,操控越精妙,这与青葫界武者“以气驭物”的法门截然不同,更注重精神与器物的融合。
“难怪宝葫芦无法直接模拟……”赵康若有所思。宝葫芦能吞噬能量,却无法复制这种“灵犀”,这需要长时间的培养与感悟。
这日清晨,杂役们照例对着剑山行三拜之礼。当赵康弯腰下拜时,怀中的宝葫芦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青芒从葫口溢出,与空气中的剑元光丝触碰在一起。
就在这一瞬间,剑山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有一柄沉睡的古剑被唤醒。紧接着,一道细微的流光从剑山飞出,如同流星般坠向赵康,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那是一柄三寸长的小剑,剑身古朴,布满了锈迹,看起来像是随手丢弃的废品,与剑山上那些流光溢彩的飞剑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但此刻,它正微微颤动,剑身上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里面暗淡的银辉。
“这……这是……剑山赠剑?”老杂役失声惊呼,满脸不可思议,“多少年了,杂役里竟有人能得到剑山的青睐?”
赵康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那柄小剑正散发着一股亲近的气息,与宝葫芦的青芒交相辉映,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小剑。
入手微凉,剑身虽短,却异常沉重。一股信息流顺着手臂涌入他的脑海——这是一柄“断剑”,曾是某位剑仙的佩剑,在千年前的道魔大战中折断,灵智受损,被弃于剑山角落,吸收了千年剑元,才勉强恢复一丝灵性。
而刚才宝葫芦溢出的青芒,带着青葫界万千生灵的“生机”,恰好触动了它残存的意志,让它主动选择了赵康。
“原来如此。”赵康心中了然。不是他与剑有灵犀,而是宝葫芦的生机,吸引了这柄渴望“重生”的断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御剑声。几道身影从云端落下,为首的正是之前在黑风寨见过的白衣女子,她身后跟着几个蜀山内门弟子,显然是被刚才的剑鸣引来的。
“发生了何事?”白衣女子目光落在赵康手中的小剑上,眉头微皱,“区区杂役,怎会有剑山赠剑?”
老杂役连忙上前解释了刚才的经过,语气里满是敬畏。
白衣女子走到赵康面前,打量着他手中的小剑,又看了看赵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晚辈赵康,乃新来的杂役,无门无派。”赵康不卑不亢地回答,将小剑递给她。
白衣女子接过小剑,指尖在剑身上拂过,片刻后眉头舒展:“此剑名‘残阳’,乃千年古剑残骸,灵智受损,却有不屈之意,倒是与你这沉稳性子有些相配。”她将小剑还给赵康,“剑山赠剑,是天大的机缘,你愿不愿入我蜀山门下,修习御剑术?”
这话一出,周围的杂役们顿时一片哗然,看向赵康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与嫉妒。谁都知道,被这位白衣女子——蜀山内门弟子中以严苛着称的凌雪仙子看中,意味着一步登天。
赵康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残阳剑,恭敬地说道:“晚辈赵康,愿拜入蜀山门下,追随仙子左右,潜心学剑,绝无二心!”
凌雪仙子点点头:“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蜀山的外门弟子,随我回山接受入门试炼。若能通过,便可成为内门弟子,正式登剑山寻剑。”
她没有问赵康的来历,也没有怀疑剑山赠剑的缘由——在蜀山,剑山的意志便是最高的准则,既然残阳剑选择了他,便说明他与蜀山有缘。
赵康起身,将残阳剑收入剑鞘(那是凌雪仙子临时赠予的),跟在凌雪仙子身后,随着众人御剑升空。
下方的杂役们望着他的背影,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只有那个老杂役,捋着胡须,喃喃道:“剑山有灵,剑山有灵啊……”
赵康低头俯瞰,剑山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无数飞剑的鸣声仿佛在为他送行。他握紧了手中的残阳剑,感受着里面微弱却坚韧的灵性,又摸了摸怀中的宝葫芦。
葫身依旧温暖,刚才与剑元交融的青芒,似乎让它也多了一丝锋锐之气。
“终于踏入了这扇门。”赵康心中感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蜀山的御剑术、剑元的运用、灵犀的感悟……还有那隐藏在平静下的道魔纷争,都在等待着他。
但他不再像初来时那般忐忑。因为他找到了一条新的路——用青葫界的生机滋养残阳剑,用蜀山的剑术锤炼自身,让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身上慢慢融合。
或许,这才是突破瓶颈的关键。
剑光划破云层,朝着蜀山主峰飞去。赵康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琼楼玉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的剑修之路,从此刻开始。而他的宝葫芦,也将在这片剑的世界里,汲取新的养分,等待着破茧成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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