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雾气尚未散尽,凌雪仙子已立于庭院中。她今日换了一身素色长裙,未佩剑,却自有一股凛然剑意,仿佛周身每一缕衣袂都藏着剑招。
“随我来。”她话音未落,身形已飘出丈许,足尖在玉阶上轻点,如踏流云。
赵康连忙跟上,残阳剑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似有灵智,感知到前方浓郁的灵气,竟发出细碎的鸣响。他能感觉到,剑身在兴奋——那是即将脱胎换骨的期待。
淬剑池在蜀山后山的一处幽谷中,沿途尽是奇花异草,不少灵植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露珠里倒映着流动的剑元光丝,触之即散。谷口有两位身着银甲的弟子守着,见凌雪仙子到来,连忙躬身行礼,目光扫过赵康时,带着几分好奇,却不敢多问。
穿过谷口,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汪约莫半亩地的水池,池水并非清澈,而是泛着金红色的光泽,如同融化的岩浆,却又不似岩浆那般暴烈,反而透着温润的暖意。池底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晶石在闪烁,散发着精纯的火属性灵气,水面上蒸腾的雾气中,竟夹杂着细碎的剑影,那是历代剑仙淬剑时留下的剑意残影。
“此池乃蜀山祖师以地心火髓与万载寒晶交融而成,水火相济,既能淬炼剑身杂质,又能温养剑灵。”凌雪仙子站在池边,声音被水汽氤氲得柔和了几分,“残阳剑虽有灵性,却因千年沉寂,剑身藏有暗伤,今日便借淬剑池之力,为它除去沉疴。”
赵康望着池中翻滚的金红色池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那是至刚至阳的火髓之力与至阴至寒的寒晶之气相互激荡,形成一种奇特的“淬炼之力”,既能熔解凡铁,又能凝固灵气,正是洗练神兵的绝佳之地。
“将剑给我。”凌雪仙子伸出手。
赵康依言递过残阳剑。此刻的残阳剑已褪去大半锈迹,露出银白的剑身,只是剑脊处仍有一道淡淡的暗痕,那是千年前断裂时留下的旧伤,也是制约它灵性的关键。
凌雪仙子指尖在剑身上轻抚,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吟诵某种古老的咒文。随着她的动作,淬剑池中的金红色池水忽然掀起一道漩涡,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残阳剑,将其缓缓送入池中。
“嗡——”
残阳剑刚入池,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剑身剧烈震颤,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金红色的池水顺着剑身上的纹路渗入,那些残留的锈迹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化作一缕缕黑气浮出水面,被池中的火髓之力焚烧殆尽。
最让人瞩目的是剑脊处的那道暗痕。池水涌至此处时,竟化作一道细小的火龙,顺着暗痕游走,火龙过处,暗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浅淡,而残阳剑的鸣响也从痛苦渐渐转为舒畅,剑身的银辉越来越亮,甚至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芒。
赵康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池中的残阳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剑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仿佛剑身的每一次震颤,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宝葫芦在怀中微微发热,葫口溢出一缕青芒,融入池边的雾气中,与淬剑池的力量交相呼应,像是在为残阳剑护法。
凌雪仙子注意到了这缕青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多言,只是更加专注地引导着池中的力量。
半个时辰后,残阳剑的鸣响陡然拔高,如同龙吟破晓。池中的金红色池水剧烈翻涌,一道银金色的光柱从池中冲天而起,光柱中,一柄长剑破水而出,悬浮在半空。
那已不是之前那柄三寸长的小剑。
剑身暴涨至三尺七寸,通体银白,泛着淡淡的金芒,剑脊处的暗痕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流动的金线,如同血脉。剑格处雕刻着古朴的云纹,剑柄缠着柔软的灵蚕丝,握之温润。最奇特的是剑身上流转的光晕,时而如朝阳初升,时而如残阳如血,正应了“残阳”之名。
“好剑!”赵康忍不住赞道。此刻的残阳剑,虽不及那些成名飞剑那般锋芒毕露,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与坚韧,剑灵也变得清晰可感,如同一个沉默却可靠的伙伴。
凌雪仙子收回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淬剑之术消耗不小。她看着空中的残阳剑,缓缓道:“残阳剑已脱胎换骨,剑灵初成,接下来便要看你能否与之建立更深的联系。试着召唤它。”
赵康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心中默念:“回来。”
空中的残阳剑仿佛听到了召唤,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化作一道流光,温顺地落入他掌心。入手微凉,却与他的体温迅速相融,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他的灵力、心意完美契合。
“人剑合一,初窥门径。”凌雪仙子点头,“今日便到此处。三日后,我带你去藏经阁,选取适合你的御剑术。”
说罢,她转身离去,步伐虽缓,却带着一种卸下重担的轻快。
赵康握着残阳剑,站在淬剑池边,久久未动。他能感觉到,剑中蕴含的力量比之前强了数倍,而自己对“以意驭剑”的理解,也因这次淬剑变得更加深刻。
宝葫芦轻轻颤动,传递出一丝喜悦的情绪。赵康将意识沉入葫芦,发现青葫界的灵池旁,竟悄然多了一汪小小的水池,池水中也泛着金红色的微光,正是淬剑池的力量碎片被宝葫芦吞噬后,在青葫界衍生出的“迷你淬剑池”。
“连淬剑池的规则都能复制么……”赵康心中微动。看来宝葫芦不仅在吸收蜀山的力量,更在潜移默化中,将蜀山的规则融入青葫界,这或许比单纯的力量提升更有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赵康除了每日练剑,便是在蜀山各处行走,熟悉这方世界的规则。他去听剑坪感悟剑意,去御剑堂观摩弟子练剑,去后山采摘灵植,偶尔也会遇到其他外门弟子,大多是些年轻气盛之辈,见他得到凌雪仙子青睐,难免有些嫉妒,却也不敢轻易挑衅——蜀山门规森严,同门相斗者,轻则罚去思过崖,重则废去修为。
这日,赵康正在听剑坪临摹剑痕,忽然听到一阵争执声。
不远处,两个外门弟子正围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少年,少年怀里抱着一柄用布包裹的长剑,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李默,你这柄破剑都生锈了,还当个宝贝似的,也配来听剑坪?”一个高个弟子嗤笑道,伸手就想去抢少年怀里的剑。
“不准碰它!”少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紧紧抱住长剑,“这是我爹留给我的!”
“你爹?那个叛徒李长风?”高个弟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个投靠魔教的叛徒留下的剑,也配留在蜀山?依我看,早就该扔进淬剑池熔化了!”
少年脸色一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忽然拔出长剑,剑尖指向高个弟子:“不准你骂我爹!我爹不是叛徒!”
那是一柄极其普通的铁剑,剑身确实锈迹斑斑,连剑锋都有些卷了,显然是凡铁所铸,与蜀山弟子的飞剑相比,简直就是废品。
高个弟子见状,反而笑了:“怎么?想动手?就凭你这破剑,也配在蜀山拔剑?”他手腕一翻,一柄青色飞剑悬浮在身前,剑身上灵光闪烁,“识相的,就把这破剑扔了,再给我磕三个头,我就当没看见。”
周围的弟子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大多是看热闹的神情。
赵康皱起眉头。他从其他弟子口中听过李默的事——他父亲李长风曾是蜀山内门弟子,二十年前在一次与魔教的大战中失踪,后来有传闻说他投靠了魔教,从此李家便在蜀山抬不起头,李默虽被允许留在蜀山,却只能当个杂役,这还是最近才勉强成为外门弟子。
“住手。”赵康走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高个弟子见是赵康,脸色微变,却仍梗着脖子道:“赵康,这是我跟李默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同门之间,何至于此?”赵康看着他,“他父亲的事尚未定论,你这般羞辱,岂是蜀山弟子所为?”
“我羞辱他?”高个弟子冷笑,“一个叛徒的儿子,拿着柄破剑,也配跟我们一起学剑?要我说,就该把他赶下山去!”
“剑无贵贱,人亦无高低。”赵康缓缓道,“他的剑或许普通,但他握剑的心意,未必比你差。”
“你说什么?”高个弟子怒了,“你敢说我的青锋剑不如他的破铁剑?”他一挥手中的飞剑,青芒闪烁,“有本事,咱们比划比划!”
赵康看着他眼中的戾气,摇了摇头:“蜀山剑术,是为斩妖除魔,而非同门争斗。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练再多剑,也只是枉然。”
他没有拔出残阳剑,只是伸出手指,对着旁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轻轻一点。
一股无形的剑意射出,石头瞬间化为齑粉,而周围的草木却丝毫未损。
高个弟子脸色骤变。他能感觉到,赵康这一指中蕴含的剑意,比他的青锋剑纯粹百倍,显然修为远在他之上。
“你……”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动手,狠狠瞪了李默一眼,“我们走!”
其他弟子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听剑坪上只剩下赵康和李默。
李默低着头,抱着他的铁剑,声音带着哽咽:“谢……谢谢赵师兄。”
赵康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父亲的剑,为何不拿去淬剑池淬炼?”
李默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师父说,这柄剑是凡铁,经不起淬剑池的力量……而且,他们说……说这是叛徒的剑,不配……”
“剑本无罪,有罪的是人。”赵康拿起他的铁剑,仔细看了看,剑身上确实锈迹斑斑,却能隐约看到一些细密的纹路,“这剑虽为凡铁,却曾饮过魔气,也沾过正气,倒是有些意思。”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剑元,轻轻拂过剑身。锈迹如同被春风吹过的冰雪,缓缓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属光泽,那些细密的纹路也变得清晰起来,竟是一种简单的辟邪符文。
“这……”李默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剑。
“凡铁亦可成剑,关键在于握剑之人的心意。”赵康将剑还给他,“若你信得过我,三日后,我带你去淬剑池试试。”
李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赵师兄,你……你说真的?”
赵康点头:“只是试试,成与不成,要看它的造化,更要看你的心意。”
李默紧紧握住手中的铁剑,泪水忽然滚落,却用力点了点头:“谢谢赵师兄!我信!”
赵康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蜀山的剑术,固然讲究天赋与灵性,但更重要的,或许是那份对剑、对道的赤诚之心。李默的剑虽普通,却承载着他对父亲的信任与对正道的坚守,这份心意,比任何精妙的剑招都更珍贵。
他想起了青葫界的生灵——那些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何尝不是带着各自的信念与坚守,在那方天地里努力活着?
或许,无论是蜀山的御剑之术,还是青葫界的世界法,最终的根基,都是“人心”。
赵康握紧手中的残阳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他望向蜀山深处,那里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数秘密与考验。
他知道,自己要学的,不仅仅是御剑术,更是这份以剑载道、以心御剑的真谛。
而这条路上,或许会遇到更多像李默这样的人,更多需要他用剑去守护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道心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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