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休无止,像天穹裂开了无数细密的口子,将深秋的寒意和绝望一股脑地倾泻下来。泥泞的村中小道早已化作一片浑浊的沼泽,每踩下一步,冰冷粘稠的泥浆便贪婪地包裹住赵小满赤裸的脚踝,吮吸着那点微末的、残存的热气。破烂不堪、几乎只剩几缕布条的鞋子,早在方才的挣扎中被赵金宝扯坏,此刻被她胡乱塞在怀里那卷散发着霉味的破被中,毫无用处。
赤脚踩过碎石、枯枝、冰冷的泥水,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传来钻心的刺痛和冰寒。但这皮肉的痛苦,与她肺腑间灼烧的撕裂感、断指处持续不断的锐痛、额角撞击后阵阵的眩晕相比,已然微不足道。
她抱着那卷硌人的破被,怀里揣着那个冰冷的、豁口的陶罐,一步一踉跄地向前挪动。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脚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雨水冲刷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冲淡了额角不断渗出的鲜血,却冲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
身后,那座低矮破败的泥草房,那个她生活了十八年、承载了所有饥饿、鞭打、屈辱和绝望的“家”,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迅速模糊、缩小,像一个即将溃烂消失的脓疮。
她没有回头。
一眼也没有。
所有的牵绊,所有的奢望,所有的恨与痛,都在祠堂那场血战和断亲血印中,烧成了冰冷的灰烬。
就在她即将拐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彻底离开赵家屯的范围时——
“咣当——!!!”
一声刺耳的碎裂脆响,猛地从身后炸开!伴随着王氏那尖利到扭曲、充满了无尽恶毒和诅咒的咆哮:
“滚!滚远点!丧门星!我看你几时饿死冻僵!几时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
一只灰黑色的、赵家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瓦罐,在她身后几步远的泥地里轰然碎裂!陶片四溅,混入泥浆之中。那是王氏平日里腌咸菜的罐子,此刻却成了她发泄最后恶毒的工具。
冰冷的陶片擦着赵小满的小腿飞过,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
她的脚步,甚至连顿都未曾顿一下。
仿佛那恶毒的诅咒和碎裂的瓦罐,只是风吹过枯枝的些许嘈杂,与这冰冷的雨水并无区别。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尽管因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不为所动的沉寂。
雨水顺着她散乱黏湿的头发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模糊不了前方那条通往村西、逐渐荒芜的小路。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用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将怀里那卷破被和那个冰冷的陶罐,朝胸口按了按。袖口中,那三枚硌人的铜钱,紧贴着皮肉,传来一丝冰冷的坚硬感。
然后,她抬起了赤脚,迈过了地上那道象征着赵家屯边界、早已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的土埂。
一步踏出。
天地苍茫。
身前,是更加泥泞荒芜、杂草丛生的小径,蜿蜒着通向远处那片在雨幕中显得灰暗而死寂的乱石滩。寒风卷着雨丝,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单薄湿透的身上。
身后,王氏那歇斯底里的诅咒声还在雨水中隐隐传来,却迅速被风吹散,变得遥远而模糊,最终彻底湮灭在哗哗的雨声和无边的寂静里。
再也没有熟悉的灶膛烟灰味,没有刻薄的咒骂,没有贪婪的目光。
只有她一个人。
一卷破被。
一个陶罐。
三文铜钱。
一纸浸血的地契。
和一副随时可能崩溃的残破身躯。
赤足深深陷入冰冷的泥泞,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很快就被雨水填满的脚印。她没有停顿,甚至没有放缓脚步,只是拖着那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躯壳,一步一步,坚定地、又无比艰难地,朝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也可能蕴藏着唯一生机的荒凉之地,挪去。
身影在苍茫的雨幕中,渺小得像一颗随时会被碾碎的尘埃,却又透着一股斩断一切后、孤绝如山的执拗。
雨,更冷了。
路,还很长。
而在她刚刚离开的村口泥地里,那只碎裂的瓦罐旁,一截暗褐色的、湿滑的尾尖,悄无声息地从一滩浑浊的水洼中滑过,留下了一道细微的涟漪,旋即消失在更深沉的荒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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