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水池的水位,已降至一个令人心惊的刻度。每一次取水,陶盆底刮过池底的沙沙声,都像刮在赵小满的心上。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盆底那点浑浊的泥汤小心地沉淀着,目光却一次次投向那片灰白色的“鬼见愁”。
洗盐实验带来的那一点点近乎错觉的咸味淡化,像风中残烛,微弱却不肯熄灭。而那半袋黑褐色的苦荞种,则在怀中散发着沉甸甸的、带着刺鼻土腥味的诱惑。
生长期短,耐瘠薄。这两个词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压过了对水耗的恐惧和对失败的预想。
赌一把。必须赌一把。在粟米收割之后,在寒冬彻底封锁大地之前,抢出这一季额外的收成,就是多一分活下去的底气。
行动依旧选在烈日最毒的正午。她先细致地给粟田完成了今日份最低限度的浇灌,确保每一滴宝贵的水都渗入作物的根须。然后,她将所剩无几的池水,大半倾注到一个破木桶里——那是她仅有的、稍大一点的储水容器。
她拖着沉重的水桶,一步步走向那片选定的一平米盐碱地。桶里的水晃荡着,每一下都是心在滴血。
没有仪式,没有犹豫。她用水瓢舀起水,用力泼向那块板结的土地。水花溅开,大部分在滚烫的地表嘶嘶作响,迅速蒸发或沿着微小的坡度流走,只有少部分顽强地渗入那坚硬的壳。
她沉默地看着,等水渗完,地表再次微微发白。然后,她拿起那块边缘已磨得圆滑、沾着她昔日血迹的石片,开始用力地刮刨被水浸湿的表层泥土——她认为,溶解了盐分的咸水,会停留在这一层。
刮下一层薄薄的、颜色略深的泥浆,甩到旁边的废料区。动作机械而重复,手臂酸麻,汗水滴入脚下的土地,瞬间消失无踪。
一遍完毕。地表颜色似乎浅了一点。
她返回池边,刮取沉淀后最下层那点带着泥沙的浑水,再次拖来小半桶。
**第二遍**泼洒、渗透、刮除。
地表那层灰白色变得更薄,甚至隐约透出下面土壤的一点点褐色。
**第三遍**。
水已见底。她泼得更加节省,几乎是一滴一滴地让水浸润土地。最后一次刮擦时,带起的泥浆明显少了,指尖捻起一点湿土放入口中,那尖锐的咸涩味确实淡了许多,虽然依旧存在,但已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浓度。
够了。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再多,她的粟田就要渴死了。
她直起酸痛的腰,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将怀里那袋苦荞种取出。
播种。她单膝跪地,用手指在刚刚处理过的、尚且带着一丝潮气的土地上,仔细地划出几道浅沟。然后,捏起那些干瘪的、被陈伯称为“鸟都不啄”的种子,以一种近乎神圣的谨慎,均匀地撒进沟里。
稀疏,却充满希望。
她用手捧起旁边未被处理的、相对疏松的普通沙土,极其吝啬地覆上一层薄薄的土,刚好盖住种子。不能厚,厚了孱弱的芽顶不出来;也不能薄,薄了保不住那点微弱的水汽。
最后,她走到溪边,折来几根相对鲜韧的柳枝,削尖底部,牢牢地插在这块一平米实验地的四周,形成一个稀疏的栅栏。
这既是为了防止那只日渐活泼的母鸡误入刨食,也是为了警示可能靠近的人畜,更是在这片广袤的死地上,圈定出一块属于她赵小满的、充满未知的疆域。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水已耗尽,手掌的旧伤隐隐作痛。
她站在那儿,看着那一圈柳枝围着的、与其他灰白板结土地截然不同的、微微隆起的新翻土壤。
种子撒下去了,水耗尽了。剩下的,只能交给老天爷,交给这苦荞种子本身顽强的生命力。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那片小小的、寄托着额外希望的土地上。
无人看好,无人知晓。
但在那层薄土之下,那些黑褐色的、沉睡的种子,是否正在感知那一点微弱的湿意,是否正在积蓄力量,准备破开这苦涩的囚笼?
风卷着盐碱地的粉尘吹过,柳枝轻轻晃动。
一片死寂的灰白中,这一点被圈起的、新翻的泥土,显得格外孤注一掷,又格外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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