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的空场上,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两名县差皂隶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锁链牌票黑沉沉地亮出来,带着县衙特有的冰冷威严。
赵铁柱、赵老蔫以及昨日那几个动手打砸抢的本家汉子,顿时面无人色,腿肚子转筋,噗通噗通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哭嚎声瞬间撕破了之前的死寂。
“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啊!”
“小的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是族老逼我们的啊!差爷明鉴!”
“求差爷开恩,饶了我们这回吧!”
平日里在屯子里横行霸道、依仗宗族辈分作威作福的嘴脸,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狼狈。官府的锁链,那是能直接打断脊梁骨、破家灭门的东西!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惹下了多大的祸事!
里正更是魂飞魄散,差役那句“昏聩无能”、“如实回禀”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头凉到脚。他扑上前,几乎要抱住胖差役的马腿,声音带着哭腔:“差爷!差爷息怒!是下吏失察,下吏糊涂!求差爷高抬贵手,容下吏戴罪立功,一定严惩这些刁民,给小满丫头一个交代!万万不敢劳烦差爷押人回县,惊动堂尊啊!”
一旦人被锁走,事情闹大,他这里正的位子就算坐到头了!
胖差役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脚下这群丑态百出的乡民,脸上满是鄙夷和不耐。他久在县衙,这等乡村宗族欺压孤弱的龌龊事见得多了,平日懒得管,但今日撞到他手里,又闹得这般难堪,岂能轻轻放过?尤其苦主证据确凿,还有这么多妇孺跪证,若不当场处置明白,反倒显得他们户房差役无能。
“闭嘴!”胖差役猛地一抖马鞭,鞭梢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爆响,吓得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目光首先刺向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赵老蔫,鞭子几乎指到他鼻尖:“老杀才!仗着多活几年,披着一张人皮,净干些欺祖瞒宗、构陷孤女的缺德事!捏造界碑?虚构族产?你这老眼昏花,心倒是黑得透亮!朝廷的王法,官府的红契,在你眼里还不如你赵家一本破族谱?!”
赵老蔫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浑身瘫软,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胖差役鞭子一转,又指向面如死灰的赵铁柱,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还有你!赵铁柱!身为人父,猪狗不如!卖女求活不成,反倒勾结族老,强抢亲生女儿活命的产业?你的心让豺狗掏吃了?那地契上白纸黑字是你爹的名字!红官印烙着!你连你死鬼老爹留给孙女的一点活路都要夺?你也配叫个人?我呸!”
赵铁柱被骂得哑口无言,只剩下磕头,额头沾满了泥土。
最后,胖差役的鞭子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地指向冷汗涔涔、几乎站立不住的里正!
“还有你!这里正!”胖差役的声音陡然拔到最高,充满了官威压迫,“刁民结伙,白日行凶,毁屋抢产,践踏官粮田亩!这么大的动静,你这里正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若不是真瞎真聋,那便是收了好处,故意包庇纵容!尸位素餐,要你何用?!”
“还族内小事?调解?我调你娘的解!”胖差役越骂越火大,“红契在地,税粮已纳!这就是铁打的民产!他们这是在明抢!是在打官府的脸!打县尊大人的脸!你这里正倒好,和稀泥和到贼窝里去了?!你这顶帽子是不是戴腻歪了!”
每一句斥骂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里正脸上,扇得他晕头转向,羞愤欲绝,却又不敢有丝毫反驳,只能连连躬身作揖,声音发颤:“下吏该死!下吏糊涂!下吏知罪!求差爷息怒!息怒啊!”
胖差役发泄了一通,冷哼一声,语气稍缓,却更显冰冷:“念你初犯(他刻意忽略可能存在的贿赂),本差今日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此事,就在你这赵家屯,当着所有乡亲的面,给本差处置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若再有半点偏袒含糊,你这里正就不用干了,卷铺盖自己去县衙请罪!”
“是是是!下吏明白!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里正如蒙大赦,连连保证,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胖差役这才稍微满意,用马鞭点了点赵小满:“苦主,你说,要他们如何赔偿?今日有本差做主,只管说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赵小满身上。
赵小满心中激荡,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清晰而坚定:“回差爷话。民女所求不多,只求公道。”
“一,昨日被毁窝棚,被抢财物(青布一匹,铜钱xx文,粟米x斗),被踩踏田地(约x分),被惊吓鸡雏(死亡x只),需照价赔偿,并立刻归还所抢之物。”
“二,赵老蔫、赵铁柱及其帮凶,需当众向民女赔礼认错,立下字据,保证永不再犯,若再有任何纠缠或报复行为,甘愿送官究办!”
“三,此次调解结果,需由里正记录在案,一式三份,民女、里正、宗族各执一份,以作凭证。”
条理清晰,合情合理,既索赔了损失,更要了承诺和凭证,杜绝后患。
胖差役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丫头不像寻常村妇只知哭闹,很有章法。他看向里正:“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里正忙不迭应声,然后转身,对着赵家人厉声喝道:“都听见苦主的要求了?立刻照办!赵钱氏!把青布和铜钱拿出来!赵铁柱!估算损失,立刻回家取粮食赔补!少一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还有你们几个动手的,摊赔踩踏田地的损失!立刻!马上!”
在县差冰冷的目光和里正的疾言厉色下,赵家人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和反抗。赵母哭哭啼啼地交出青布和铜钱,赵铁柱和那几个汉子连滚爬爬地跑回家取粮食。场面混乱却又透着一股被强力镇压下的“秩序”。
很快,赔偿的粮食、财物堆放在了赵小满面前。赵老蔫、赵铁柱等人被里正逼着,当众向赵小满鞠躬赔罪(虽然极不情愿),并由里正亲自执笔,写下了保证书和调解笔录,摁下了红手印。
胖差役全程冷眼监督,直到一切完毕,才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他又对里正道:“此事笔录,抄送一份,日后交予户房存档备查!”
“是是是!”里正连声应诺。
胖差役最后看了一眼赵小满,语气缓和了些:“丫头,日后好生过日子,朝廷王法在,自有公道。”说完,一勒缰绳,与同伴打马而去,留下一地鸡毛和死里逃生般的寂静。
县役的官威如同飓风过境,粗暴却有效地碾碎了宗族的虚伪面具和暴力抢夺。
赵小满看着面前堆放的赔偿,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保证书,再看向那群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赵家人和脸色灰败的里正。
她知道,经此一役,凭借地契、税证和今日借来的官威,她总算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砸下了一根谁也难以轻易拔掉的钉子。
远山依旧沉默,但压在头顶的那片名为“宗族”的乌云,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天光,微微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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