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死寂如冰封的湖面。
金算盘清脆冰冷的余音,仿佛还在金砖地上缭绕,与阶下林氏绝望的呜咽、云映月崩溃的抽泣交织成一首末路的悲鸣。那本摊开的、厚重如山的账册,如同最锋利的铡刀,已将永昌侯府最后一丝体面与侥幸彻底斩断!豢养奢宠、捧狎男倌、挪用公帑、构陷栽赃……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在云映雪那声声泣血的质问和算珠无情的敲击下,彻底暴露于煌煌天光、帝王御前!
御座之上,皇帝的脸色已由铁青转为一种近乎可怖的沉凝。他胸膛剧烈起伏,那被愚弄的震怒、被当众喷茶的羞恼,此刻尽数化作了对眼前这腐朽门庭、这蛀空国本之蠹的滔天杀意!他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钉在瘫软如泥的林氏和瑟瑟发抖的云映月身上,那眼神,已是在看死人。
“好……好一个簪缨世家!好一个诗礼传家!”
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齿缝里挤压出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压得整个暖阁的空气都凝滞了!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文房四宝齐齐一跳!
“豢养奢宠,一掷千金!捧狎男倌,寡廉鲜耻!挪用公帑,中饱私囊!构陷忠良,污蔑功臣!”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阶下那些面如死灰、恨不得缩进地缝的勋贵代表,最后死死锁定在永昌侯府众人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更可恨者!**” 他猛地指向依旧挺立、脸色苍白的云映雪,再狠狠指向那本罪证账册,“云氏映雪,忠良之后!随谢侍郎于定边整肃军需,劳苦功高!尔等毒妇,不思己过,竟敢在朕面前,行此等下作无耻、污人清白、构陷栽赃之举!意欲毁其名节,断其生路!更是妄图借此攀诬谢侍郎!其心可诛!其行——**罪该万死!**”
“污蔑功臣”四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敲在永昌侯府摇摇欲坠的门楣上!皇帝对谢砚之的维护之意,此刻昭然若揭!
“陛下!陛下饶命啊!都是这毒妇!都是她教唆的!臣冤枉啊——!” 一直缩在角落、面无人色的永昌侯云宏业,此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出来,涕泪横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向了瘫在地上的林氏。
林氏被这临死反噬刺激得回光返照,竟挣扎着抬起头,怨毒地瞪着云宏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够了!” 皇帝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他厌恶地一挥袖,如同拂去肮脏的尘埃。
“永昌侯府!” 他声音冰冷,带着帝王的金口玉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上不忠君体国,下不恤民怜下!奢靡无度,蛀空国本!败坏伦常,寡廉鲜耻!构陷忠良,污蔑功臣!桩桩件件,罪证确凿,罄竹难书!实乃**士族之耻!帝国之蠹!**”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字字如刀,斩钉截铁:
“传朕旨意——”
秉笔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抖如筛糠,慌忙扑倒在御案前,铺开明黄卷轴,提笔待命。
“**褫夺云宏业永昌侯爵位!削职为民!永昌侯府——查抄家产!一应人等,按律严办!**”
“嫡妻林氏!毒妇!刁奴!为祸后宅,构陷嫡女,罪孽深重!着——**削发为尼!押入感业寺苦役清修!至死方休!**”
“嫡女云映月!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着——**充入掖庭官奴!永世不得赦免!**”
冰冷的旨意,如同三道索命的符咒,在死寂的暖阁中轰然炸开!
褫夺爵位!查抄家产!削发为尼!充入官奴!永世不得赦免!
这是对永昌侯府最彻底、最残酷的清算!是将其从帝国勋贵的谱系上彻底抹去!更是对林氏、云映月这对母女最极致的身心摧残与羞辱!
“不——!!!” 云宏业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双眼翻白,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癞皮狗,彻底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林氏则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如同夜枭泣血般的尖叫:“陛下——!!” 随即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彻底昏死过去。
云映月更是直接吓破了胆,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瞪着一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随即被如狼似虎的侍卫粗暴地拖拽起来,那身鹅黄配湖蓝的华服在挣扎中被撕破,如同她破碎的贵女幻梦。
侍卫如潮水般涌入暖阁,冰冷的锁链哗啦作响,毫不留情地套在昔日侯爷、夫人、小姐的脖颈和手腕上!那些依附侯府的旁支、管事、仆役,更是如同丧家之犬,哭嚎着被一并拖走。珠钗散落,华服践踏,昔日煊赫的侯府女眷,此刻如同待宰的牲畜,被粗暴地押向宫门外的风雪与末路。
暖阁内,勋贵官员们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看着永昌侯府顷刻间树倒猢狲散、从云端坠入泥泞的惨状,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云映雪那本账册,那清脆的算盘声,如同悬在所有勋贵头顶的利剑!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彻底撕开遮羞布、被这煌煌天威碾成齑粉的,会不会是自己!
皇帝余怒未消,冰冷的目光扫过殿下:“今日之事,诸卿当引以为戒!若再有不思报国、只知奢靡享乐、败坏纲常、构陷同僚者——永昌侯府,便是前车之鉴!退下!”
“臣等告退!” 百官如蒙大赦,仓皇行礼,如同潮水般退出暖阁,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暖阁内,瞬间只剩下御座上的皇帝、阶下肃立的谢砚之、被阿福搀扶着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云映雪,以及那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复杂地落在云映雪身上,最终挥了挥手:“云氏……也退下吧。好生将养。”
“臣女告退。” 云映雪微微屈膝,声音平静无波。她弯腰,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拾起了地上那本金算盘和厚厚的账册,如同拾起斩落腐朽的利刃。
谢砚之沉默地走到她身侧,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殿门灌入的最后一丝寒风。
两人并肩,踏过这象征着永昌侯府彻底覆灭的暖阁金砖,一步步走入殿外漫天呼啸的风雪之中。
身后,那座曾经煊赫一时、代表着腐朽士族荣光的永昌侯府,已然——**大厦倾颓,烟消云散**!
而帝都的风雪,依旧在呜咽盘旋,冰冷地覆盖着这座权力之都的每一寸土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清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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