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板的歹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腐肉,迅速滋生出无数阴暗的蛆虫,悄无声息地向着“安食铺”蔓延而来。他派出的那几个“机灵”伙计,本就是市井中擅长捕风捉影、搬弄是非的角色,得了主人的暗示和些许好处,更是卖力。他们混迹于茶肆、街角、集市等人流混杂之处,装作无意闲聊,将那些精心编织的污言秽语,如同毒蛇吐信般,一点点释放出去。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影子和含沙射影的质疑。
“……你说对面那家‘安食铺’,腌菜看着是清爽,可这价钱,怎么就比‘百味斋’贵上一些?她一个寡妇人家,哪来那么大的本钱和底气?”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没看见常有个哑巴木匠在那儿进出?膀大腰圆的,怕是没少‘帮忙’呢!有这么个男人在背后撑着,自然没人敢去寻她的晦气,用的什么料子,谁说得清?”
这些话,如同带着倒钩的软刺,不直接定罪,却轻易地在听者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人们会下意识地将“寡妇”、“男人撑腰”、“没人敢查”这些词联系在一起,衍生出无数暧昧且不利于沈微婉的想象。这便是钱老板散播的版本一的雏形:利用之前本就存在的关于沈微婉与沈默关系的流言,将其与食材品质挂钩,暗示其背后有不可告人的势力,故而能以次充好却无人追究。
然而,这还不足以给予致命一击。钱老板要的,是彻底搞臭“安食铺”赖以生存的根本——“清白滋味”的口碑。于是,更具杀伤力的版本二,紧随其后,被更有技巧地散布开来。
这个版本的谣言,不再纠缠于男女关系,而是直指食品安全这一命门,其言辞之恶毒,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传播者往往先是做出一副神秘兮兮、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旁人好奇后,才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什么惊天秘密般说道:
“你们还真以为她那腌菜是靠手艺好?我有个远房亲戚,以前在乡下就是做这个的,他说了,有些黑心店家,为了省料提味,让腌菜颜色好看、口感脆生,会在里面加些‘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听者自然追问。
“啧,这可就不好明说了……反正啊,不是什么正经调料。听说吃了那玩意儿,短时间是会觉得味道特别,容易上瘾,可时间长了,最是伤身败胃!尤其是老人和孩子,肠胃弱,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不能吧?沈掌柜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要维持这么大个铺面,得多难?不用点非常手段,怎么争得过别人?你看她那腌菜,是不是感觉比别人家的更爽口,回味更足?这里头啊,说不定就有猫腻!”
这“不干净的东西”,被刻意模糊处理,不指明具体是何物,却恰恰留下了最恐怖的想象空间。是禁药?是脏物?是某种损害健康的化学之物?每一种猜测,都足以让那些曾经喜爱“安食铺”腌菜的顾客心生寒意,尤其是那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的。
谣言如同瘟疫,在镇上传开。它不再局限于街角巷尾的窃窃私语,开始渗透进更日常的场所。
有妇人去“百味斋”买酱菜,会一边付钱,一边心有余悸地对同伴说:“以后可不敢再去对面买了,听说她家那腌菜,用的是烂菜帮子,还加了料,吃了要坏肚子的!”
在集市上,有人看到相熟的街坊提着从“安食铺”买的咸菜坛子,会“好心”地提醒:“张婶,你还敢买她家的啊?没听说吗?那东西不干净,吃了伤身!”
甚至有些原本坚定的老主顾,在家里儿女或亲朋的反复劝说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下,内心也开始动摇。
“安食铺”内,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浊浪带来的冲击。
往日里固定来买外带咸菜的老主顾,明显少了。有些相熟的街坊进来吃饭,眼神躲闪,不再像以往那样主动要求添一碟腌菜。偶尔有不明就里的新客点了一碟,旁边若有同行者,便会悄悄拉扯其衣袖,低声耳语几句,那新客脸色便会一变,要么找借口退掉,要么吃了两口便放下,再也不碰。
李嫂气得浑身发抖,几次想要冲出去与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都被沈微婉强行拉住。
“妹子!你就让他们这么污蔑咱们?咱们的菜是不是干净的,你我最清楚!这口气我咽不下!”李嫂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哽咽。
沈微婉的脸色也比往日苍白了许多,但她依旧强撑着镇定,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藏的疲惫,泄露了她承受的巨大压力。
“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她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现在去争辩,只会越描越黑,正中那钱老板下怀。他就是要我们自乱阵脚。”
话虽如此,看着店内明显稀疏的客流,看着那些原本信赖她的目光中掺杂了怀疑与恐惧,沈微婉的心如同被浸在冰水里一般。她不怕竞争,哪怕对方财大气粗,她也可以凭着自己的手艺和诚信一点点争取。但她怕这无端的、恶毒的污蔑,它摧毁的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是她和“安食铺”立足的根本。
流言蜚语,杀人不见血。钱老板这一招,可谓毒辣至极。他不仅要抢走“安食铺”的生意,更要彻底摧毁沈微婉和这小店苦苦经营起来的“清白”名声。这突如其来的浊浪,比以往任何一次危机,都更加凶险,考验着沈微婉的韧性,也考验着“安食铺”能否在这恶意环伺中,再度“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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