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那句平静却如同最终判决般的“以后…不必为难”,以及她牵着安儿决然转身、走向后厨的背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沈默早已翻江倒海的内心轰然炸响!他眼睁睁看着那扇小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他的视线,也仿佛将他生命中一道骤然亮起又急速熄灭的微光,彻底封存在了另一个世界。
那一刻,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沉默、隐忍、妥协,以及目睹微婉受辱、安儿惊恐却无力立刻阻止的愧疚与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忌、所有对“母命难违”那沉重的枷锁的畏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情感彻底冲垮!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高大如山的身影,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凌厉的气势,硬生生地插在了沈微婉离去的方向(尽管她已进入后厨)与他那仍在哭闹拉扯的母亲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店内,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沈母的哭嚎卡在了喉咙里,她惊愕地看着突然转身、面色铁青、眼神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儿子。书生的笔停在了纸上,食客的筷子悬在了半空,李嫂捂住了嘴,所有人都被沈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气息所震慑。
沈默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失望,以及一种挣脱束缚后的、近乎疼痛的清明。他不再沉默,不再选择将一切压抑在心。
他开口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用如此嘶哑却斩钉截铁、如同金石崩裂般的声音,大声说话:
“娘!您错了!”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沈母耳边,也炸响在店内每一个人的心上。沈母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那张刻薄的嘴张了张,却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默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他积攒了太久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的目光不再回避,直直地看向母亲那写满惊怒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砸出来:
“微婉是好女子!”
他重复着,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不是您口中那些污秽的字眼!她一个人,带着安儿,无依无靠,全凭自己这双手,起早贪黑,辛苦经营,养活儿子,开店立身!这其中的艰难,您知道吗?!您体会过吗?!”
他的手臂猛地一挥,指向这间虽然简朴却处处洁净、透着温暖生机的店铺,指向那块高悬的“清白滋味”匾额。
“您看看这里!看看这块牌子!陈夫子亲笔所题!她做的每一餐饭,卖的每一碟腌菜,都对得起‘清白’这两个字!她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挣钱,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她的品行,比那些只会躲在背后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干净一百倍,一千倍!”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那些曾经对沈微婉有过疑虑的食客,此刻不由得低下了头。
沈默的目光再次转向后厨那扇紧闭的小门,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与无比的坚定,他回过头,对着母亲,更是对着店内所有人,宣告般地说道:
“我敬她为人!信她品行!”
“我敬她身处逆境却不屈不挠的坚韧!我信她面对污蔑仍坚守本心的清白!我帮她修缮桌椅,搬运重物,是因为我心甘情愿!是因为我看重她这个人,看重她这份在泥泞里也要开出花来的骨气!不是因为什么狐媚手段,更不是她勾引!是我沈默,愿意靠近这份干净,这份温暖!”
最后,他将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矛头,都引向了自己。他挺直了脊梁,如同承担起所有的山岳,目光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母亲那越来越难看、混合着震惊、愤怒和一丝恐慌的脸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划清界限:
“您要骂,就骂我!是儿子不孝,是儿子忤逆了您!”
“但这一切,与微婉母子无关!她们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不该承受您这无端的羞辱和恶毒的谩骂!从今往后,我不许您,也不许任何人,再这样伤害她们!”
话音落下,整个“安食铺”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默站在那里,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大战,胸膛依旧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未退,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与坚定。他不再是被母亲掌控、沉默隐忍的儿子,他是一个有自己判断、敢于扞卫自己在意之人的男人。
沈母彻底呆住了,她看着儿子那陌生的、充满力量与决绝的脸,听着他那番掷地有声、几乎将她所有指责都推翻的话语,一张老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她第一次,在儿子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撼动的、脱离她掌控的力量。
店内众人,无不为之动容。沈默这番爆发,不仅洗刷了沈微婉蒙受的污名,更将一个沉默寡言男人内心深处的重情重义与担当,展现得淋漓尽致。
情路风霜凛冽,但总有人,愿以自身为盾,为你在风雪中,劈开一道裂缝,透进一丝光。沈默的爆发,便是这样一道裂痕,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在此刻,他用自己的方式,扞卫了他认为对的人,和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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