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焦土之上,灰烬随风卷起,像无数细小的蝶。沈知微站在冷宫残屋前,指尖还捏着那块深青色布角,边缘的暗纹刺进皮肤,带着一丝钝痛。
她没动,也没抬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缓慢,踏在烧裂的地砖上,一声一声,像是踩进人心深处。
裴砚走到她身侧,目光扫过她手中残片,又落在她脸上。她眼角还沾着烟灰,唇干得起了皮,袖口焦黑卷边,整个人像是从火里爬出来的一样,却站得笔直。
“还有多少没说?”他声音低,不带起伏。
沈知微抬眼看他,风从断墙间穿过来,吹乱了她额前碎发。她没避,只是静静望着他:“圣上信臣妾吗?”
话落瞬间,脑中一震——【三秒读心启动】。
念头浮现:‘若她死了,这江山还有什么意义?’
她指尖猛地一颤,那块布角几乎脱手。
这不是权衡利弊的思量,不是帝王对棋子的惜用,而是彻彻底底的恐惧——怕她死,怕这盘棋再无人与他对坐。
她垂下眼,将布角收进袖中,声音轻了些:“臣妾查到的东西,都会上报陛下。但今日之事,不只是账册被毁,而是有人想让我死。”
裴砚眉峰微动:“你说裴昭。”
“是。”她点头,“那杀手袖中令符刻‘昭’字,匕首出自王府暗卫。掌事嬷嬷焚的是冷宫出入记录,其中一笔银两转运时间,恰是废妃溺亡当夜。这些证据,环环相扣,目的只有一个——灭口。”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他:“可臣妾不明白,为何是他要杀我?我从未触他根基,也未揭他旧罪。若只为阻查案,大可用更隐秘手段。可他派死士趁乱行刺,宁可暴露也要取我性命……这不像谋局,倒像恨极。”
裴砚沉默。
风吹过断梁,发出吱呀声响。
良久,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从前朕以为,孤身一人方能坐稳江山。兄弟情分、儿女私情,都是软肋。可昨夜看见你被困火中,守卫破门时满地焦尸……朕竟忘了下令救人,只问了一句——‘皇后呢?’”
他说到这里,喉结微动,像是吞下什么难言之物。
沈知微没出声。
她知道那一刻的混乱,也知道他在人群中最先找的是她。
系统再次震动——【三秒读心启动】。
念头浮现:‘原来他真的要杀她……知微,是我护不住你。’
她心头猛地一缩,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
这不是愤怒,也不是权斗的算计,而是自责,是痛悔,是一个向来铁石心肠的人,第一次承认自己无力。
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但她没低头,也没躲开视线。
“陛下,”她轻声问,“若您早知裴昭欲杀我,会如何?”
裴砚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他会死。”他说。
一字一句,没有犹豫。
“不是流放,不是夺爵,是诛。”他声音压得极低,“朕可以容他争权,可以忍他结党,但动你——不行。”
沈知微呼吸一滞。
她不是没听过狠话,前世死前,沈清瑶也曾冷笑说“你不过是个庶女,谁会在乎你死活”。可眼前这个人,站在九重宫阙之巅,握着生杀予夺之权,却为她一人,破了底线。
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宽大、微凉,指节有力,掌心有一道旧疤,像是年少时留下的剑伤。
“臣妾怕过火,怕过刀,也怕过死。”她声音很轻,却清晰,“但从未怕过你。”
裴砚瞳孔骤然一缩。
他低头看她握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她的脸。她眼里有疲惫,有伤痕,却没有惧意,反而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坦然。
像是终于卸下了背了太久的壳。
他反手将她手指紧紧扣住,转身便走。
偏殿残门吱呀推开,屋内尚存半张焦桌,上面摊着那半块烧毁的账册,墨迹斑驳,却仍能看出“戌时入库,纹银三百两,转运北门,裴昭亲签”的字样。
裴砚将她带到桌前,一手揽住她腰,将她轻轻按在残册之上。
木桌咯吱作响,灰烬簌簌落下。
他俯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呼吸交缠,声音低沉如雷:“知微,从今往后,朕护你周全。”
她仰头望着他,睫毛轻颤,鼻尖蹭到他的皮肤。
“若有一天,您不能再护我呢?”她问。
“那就换你护朕。”他答得干脆,“朕信你。”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浅,却像是冰雪初融。
她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划过他眉骨,停在他唇角那道极淡的旧伤上。
“这伤,是小时候留下的?”她问。
裴砚一顿:“七岁那年,裴昭推我撞上廊柱。没人敢查,也没人敢问。”
她指尖微微一顿。
“那您恨他吗?”
“恨。”他直言不讳,“但朕一直压着,因为他是朕的弟弟,因为朝局未稳,因为百姓不能乱。可现在——”他盯着她眼睛,“他动你,就是越界。”
沈知微没说话。
她只是慢慢收回手,将那半块残册小心折起,收入怀中。
“我会把剩下的证据找出来。”她说,“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不能碰。”
裴砚凝视她许久,忽然抬手,解下肩头玄色披风,兜头罩在她身上。
披风尚带体温,沉甸甸压在她肩头,遮住她焦痕累累的衣袖。
“回乾元殿。”他道。
她没动。
“陛下不处理杀手?不追查内廷通行文书来源?”
“已经审了。”他语气平静,“那人醒来就招了,说是裴昭亲信所派,文书由内廷某位掌印太监私自调用。人已被押入天牢,供词三刻钟前呈上。”
“那您不去审?”
“不必。”他淡淡道,“真正的猎人,不会急着收网。朕要等他自己跳出来。”
沈知微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昭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动一次。而每一次出手,都会留下更多痕迹。与其急于清算,不如放线钓鱼,等他把所有爪牙都亮出来,再一网打尽。
这才是帝王手段。
她终于点头,任他牵着她走出偏殿。
外头雪已下大,纷纷扬扬,盖住焦土,也盖住昨夜血迹。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落在积雪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侍卫远远跟在后头,不敢靠近。
快到乾元殿时,沈知微忽然停下。
“陛下。”她低声唤他。
裴砚回头。
“昨夜火场外捡到的布角,”她从袖中取出,“您看看这个。”
裴砚接过,展开一看,眉头缓缓皱起。
深青底色,边缘绣着细密暗纹,看似普通宫人服饰,可那纹路……竟是东宫旧制。
先帝在时,太子居东宫,衣饰皆用此纹。后来太子早逝,东宫空置多年,相关规制也被废除。如今宫中,不该再有这种布料。
“这布……”他声音沉了几分,“是从谁身上来的?”
“不知道。”沈知微摇头,“小太监说是在火场外围捡的,可能是杀手挣扎时撕落的衣角。”
裴砚盯着那块布,眼神渐冷。
片刻后,他将布角收进袖中,没再说话。
两人踏入乾元殿偏室,炭火正旺,驱散寒意。宫人送上热巾,裴砚摆手示意退下。
沈知微坐在暖榻边,披风裹身,发丝微乱,脸上倦意难掩。
裴砚在她对面坐下,沉默片刻,忽道:“你累了吧?”
她点头:“有点。”
“去里面歇会儿。”他指了指内寝方向,“朕处理完奏报就来。”
她没动。
“陛下,”她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您发现我也骗了您,会如何?”
裴砚抬眼看她。
“你会吗?”他反问。
她摇头:“不会。”
“那就不必问。”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朕不怕别人骗朕,只怕你不说真话。只要你还在朕身边,真假,朕自己会判。”
沈知微心头一震。
她终于明白,这个人给她的,不只是庇护,更是信任。
她缓缓起身,走向内室。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裴砚仍坐在原处,手里拿着那份残册,目光沉静,窗外雪光映在他脸上,不再冰冷,也不再孤绝。
她推门进去,轻轻合上。
裴砚低头,指尖抚过残册上那行“裴昭亲签”,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他将册子放在案上,拿起朱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两个字——
“清算”。
笔锋凌厉,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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