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沈知微在宫人搀扶下步入金殿时,指尖仍残留着昨夜炉火的余温。她未着盛装,只披了件深青织金斗篷,发间白玉簪斜插,神色平静如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镜系统尚在冷却,三炷香内无法再启。
裴砚已在御座上就位,朝臣列班肃立。北狄使节立于殿中,灰褐皮袍未换,脸上堆着笑意,目光却频频扫向案台——那里,那具“和平弩”已被重新组装,静静横卧。
礼部尚书出列,声音洪亮:“北狄遣使求和,献神器为信物,恳请陛下纳其诚意,许以互市之约。”
沈知微缓步上前,在御阶右侧站定。她不看那使者,只低声对裴砚道:“今日试弩,若不出十步便断弦偏箭,便是他们自取其辱。”
裴砚颔首,抬手示意工匠上前演示。
工匠小心翼翼拉弓搭箭,弓弦刚满,便听“嘣”的一声脆响,箭矢未及离膛,弓臂已从中断裂,箭头歪斜坠地。满殿哗然。
沈知微迈步上前,俯身拾起断裂的弓片,指尖轻抚断口处粗糙裂痕,冷声道:“此弦非铁丝缠绞,而是劣质丝线拼接,受力不过百斤。若真用于战场,一射即毁。”她抬头看向使节,“贵使昨日称此弩‘射程三百步,穿甲如纸’,敢问,是欺我大周无人,还是欺天命可瞒?”
使节脸色一变,强辩道:“定是搬运途中受损!我北狄匠人精工细作,岂会造此劣器?”
“受损?”沈知微冷笑,挥手命内侍捧上木匣,取出一根备用丝弦,“这根弦,正是昨夜入库时从原弩上拆下的。你可愿当众比对?”
工匠接过两根弦并排摆放,粗细色泽截然不同。原弦暗黄松散,新弦乌黑紧实。
“你们调包了!”使者怒喝,声音陡然拔高,“这是栽赃!”
“调包?”沈知微目光如刃,“那为何这根断弦内侧,刻有北狄王族狼首徽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取首者,赏万户’?”
她将断片高举,让两侧大臣皆能看清。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兵部侍郎当即出列:“确系北狄私刻军功令,唯有刺杀任务才会启用此等密令!”
使节踉跄后退一步,额头渗出冷汗。
沈知微步步逼近:“你说求和,却献弑君之器;你说诚意,却藏灭国之谋。昨夜你心中所念——‘撤军是第一步,半月后大军南下’,你以为无人知晓?”
使节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他没说话,但呼吸乱了节奏,手指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沈知微不再追问,转身面向群臣:“此弩非礼,乃战书。北狄表面求和,实则欲借我边防空虚之际,一举南侵。若今日我们轻信其言,明日烽火便燃至腹地。”
朝堂一片寂静。
主和派官员低头不语,主战派则握紧袖中拳头,眼中燃起怒火。
就在此时,殿外脚步声急促,禁军统领押着一名黑衣人入内,扔在地上。那人满脸血污,手腕被铁链锁住。
“回禀陛下,此人今晨潜入兵器库,试图更换弩机核心部件,被影鸦当场擒获。”
沈知微蹲下身,盯着那人:“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咬牙不语。
她淡淡道:“不说也无妨。昨夜他站在殿角,曾默念‘若弩不成,便改用毒茶’。如今你来修弩,恰好印证了他的计划。”
使节猛然抬头,惊骇欲绝。
沈知微站起身,直视他:“你带来的茶具,是否已混入慢性毒粉?只需三日,饮者便会咳血而亡。你想等和议达成后再动手,让我大周在毫无防备之下失首中枢,对不对?”
使节嘴唇颤抖,终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我……我不是使臣……”他声音嘶哑,“我是裴昭旧部,奉命联络北狄,只为制造开战借口,逼陛下陷入内外交困……粮荒已久,北狄撑不下去了,只能铤而走险……”
满殿震惊。
沈知微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向御案,取出一份户部密报,摊开朗读:“北狄境内,去冬大雪封草,牛羊冻毙八成;春来旱灾蔓延,三郡颗粒无收。二月间已有村落易子而食,边境流民逾十万。”
她合上奏报,语气转缓:“你们不是想打仗,是活不下去。”
使节伏地不起,肩头微微抖动。
沈知微走到他面前,伸手扶起:“若你继续隐瞒,我大周必倾兵北伐,届时饿殍遍野,妇孺皆斩。但若你愿代北狄王请罪,并接受我之条件,尚有一线生机。”
使节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第一,销毁所有‘和平弩’图纸与成品,交出参与阴谋的工匠名录;第二,归还十年前侵占我雁北三城——苍云、临河、石渠;第三,签署‘百年不战盟约’,违者天下共讨。”
她顿了顿:“作为回报,我大周将以市价三成,售粮十万石,分批运入北境,助尔等渡过难关。”
使节怔住:“这……这条件……”
“苛刻?”沈知微冷笑,“可若我不提,你们等来的只会是刀兵。三城地处要冲,十年来扼我边贸咽喉,如今尽数收回,已是宽待。至于粮食——”她盯着他,“是我给百姓的恩,不是给你们王庭的赏。”
使节久久不语,终是重重叩首:“我……愿签。”
沈知微回头看向裴砚。
裴砚凝视她良久,缓缓点头。
诏书即刻拟就,墨迹未干。使节在盟约上按下血印,双手颤抖。
沈知微命人取来一块厚重石碑,当场刻下八字:**销弩换城,以粮止战**。
百姓代表被召至殿外广场,听闻朝廷不仅识破阴谋,反以粮换和,无不感激涕零。有人高呼:“皇后救我性命!”随即跪拜,连叩三首。人群骚动,呼声如潮,传入殿中,震动梁柱。
沈知微立于高台,望着下方攒动的人头,忽觉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砂石在体内碾磨。产后未愈,又连番运用心神,身体早已超负荷。
她不动声色,只将左手轻轻压在腰侧,撑住身形。
一名老农挤到最前,颤声道:“娘娘,这些年边境年年打仗,田都荒了……我家小子死在前年守城战里,尸骨都没抢回来……如今能安生种地,老天有眼啊!”
沈知微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轻声道:“三城收回后,我会派工部重修水渠,减免五年赋税,让你们能把种子种进土里。”
老人泪流满面,再度跪下。
她转头对户部尚书道:“即日起,调集江南仓粮,优先装船北运。沿途设粥棚,每一石粮入境,必须登记造册,不得克扣。”
“是!”
又对兵部道:“三日后派使团护送首批粮队出关,同时接管三城防务。城墙上,给我立碑——‘大周永据,擅入者诛’。”
众人领命而去。
殿内渐空,只剩她一人立于中央。
裴砚走下御座,站到她身旁:“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一句也没提自己。”
她笑了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为了承熙将来不用上战场。”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微皱:“你还能撑多久?”
“到事情做完为止。”她说完,扶着栏杆缓步走下台阶。
忽然,她脚步一顿。
远处宫门方向,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出。帘布掀开一角,露出使节疲惫的脸。他手中紧紧抱着那份盟约,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
沈知微眯起眼,脑海中闪过昨夜风雪中那道消失的黑影——原来并非刺客,而是传递消息的信使。
她低声对身旁宦官道:“盯住他。若他敢私自更改国书内容,或与境外密使接触,立刻拿下。”
宦官领命退下。
她重新挺直背脊,望向北方。
那里曾战火连年,尸骨成山。如今风雪初歇,阳光破云而出,照在新立的石碑上,字迹清晰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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