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来得早。沈清辞和萧煜抵达时,恰逢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的粉白像一场温柔的雪,落在青石板路上,沾在游人的衣袂上。
他们没有惊动地方官,只租了一艘乌篷船,沿着秦淮河慢慢漂。船娘摇着橹,唱着软糯的吴歌,两岸的酒旗招展,茶肆里传来说书先生的声音——说的正是“永熙帝巡政江南,清妃娘娘智断粮案”的故事。
“先生说得不对!”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突然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米糕,“那次粮案,明明是农官李大人先发现的猫腻,皇后娘娘只是……只是做了决断!”
说书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那依小郎君看,该怎么说?”
“要先说李大人怎么在田埂上蹲了三天,数清楚被水泡烂的秧苗有多少根;再说百姓怎么带着他去找藏起来的赈灾粮;最后再说皇后娘娘……嗯,皇后娘娘赏了李大人两匹布,让他给家里的娃娃做新衣服。”
少年说得认真,周围的人都笑了。沈清辞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熟——那眉眼,像极了当年淮南的那个老农。
船靠岸时,少年正好从茶肆里跑出来,差点撞到萧煜身上。“对不住对不住!”他连忙道歉,看到萧煜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太子送的,刻着“守心”二字),眼睛一亮,“大叔,你也是来参加‘万民评’的吗?”
“万民评?”沈清辞好奇地问。
“就是太子殿下搞的新规矩!”少年兴奋地说,“每年开春,让百姓给当官的打分,好的赏,坏的换!今天就在前面的戏台子那儿评农官李大人呢!”
他们跟着少年来到戏台前,只见李三郎站在台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官服,手里拿着账本,正一条一条念给百姓听:“去年改良的织布机,让织工们多挣了三成工钱;新修的水渠,浇了五百亩地……”
台下的百姓听得认真,有人喊:“李大人,西边的桥啥时候修啊?上次下雨塌了半块!”
“下个月就修!材料都备好了!”李三郎大声应着,额头上渗着汗,却笑得一脸灿烂。
评完分,百姓们簇拥着李三郎去喝庆功酒,路过沈清辞身边时,李三郎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想行礼,被萧煜悄悄按住了。
“好好干。”萧煜低声说。
“哎!”李三郎重重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傍晚,他们在客栈遇到了太子。小家伙穿着一身常服,正和几个老农蹲在地上,看新培育的稻种。看到沈清辞和萧煜,他先是惊讶,随即扑过来抱住他们,声音哽咽:“父皇,母后,你们怎么才来?”
“想给你个惊喜。”沈清辞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下巴上甚至冒出了淡淡的胡茬。
“儿臣把江南治理得好不好?”太子仰着脸问,眼里满是期待。
“好。”萧煜笑着说,“比父皇当年强。”
太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正色道:“儿臣发现,光靠我们还不够。江南的盐商还在偷偷涨价,儿臣想推行‘官盐统销’,但他们背后有世家撑腰……”
“放手去做。”沈清辞打断他,“当年我们连沙狼都不怕,还怕几个盐商?需要帮忙,就传信给京城。”
太子重重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离开江南的前一天,他们去看了那片新开的桃林。少年说,这是农官带人种的,既能赏花,果子熟了还能给百姓换钱。桃花落在他们的发间,萧煜忽然说:“你看,这桃花像不像碎玉轩的海棠?”
沈清辞笑了:“像,又不像。海棠开在宫墙里,带着点愁绪;这桃花开在田野间,全是欢喜。”
是啊,全是欢喜。
欢喜于寒门子弟能挺直腰杆,欢喜于百姓能笑着评说官员,欢喜于他们的孩子,能在阳光下谈论“如何让天下更好”,而不是“如何活下去”。
船再次启航时,秦淮河的水映着晚霞,像铺满了碎金。沈清辞靠在萧煜肩上,听着两岸的歌声,忽然觉得,他们的故事,早已融入了这山河之间。
或许不必再去北疆看草原,不必再去西域看商队。因为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盛世的模样——那是他们用半生心血,浇灌出的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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