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越走越深,青石板路变成了坑洼的泥地。空气里那股潮湿的霉味里,混进了劣质熏香和草药残渣的味道。小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像一条习惯了在阴沟里穿行的鱼。
最终,她在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停下,推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院子,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个天井。头顶被邻近的屋檐挤压得只剩下一线天光。竹竿上挂满了洗得发白的衣物,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在地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角落里堆着废弃的药炉和空了的货箱,墙角长满了青苔。
一股混杂着汗味、廉价脂粉和食物馊味的热气,从正对面的屋子里扑面而来。
曹三阳手里的馒头已经凉了,他捏着,感觉像捏着一块石头。
小莉没回头,径直掀开那扇挂着布帘的门。
“我回来了。”
屋内的光线昏暗,十几道目光瞬间像钉子一样扎了过来。
曹三阳跟着她走进去,脚步骤然一滞。
这里根本不是一间房,更像一个大通铺被强行分割成了无数个小格子。十几张木板床上下铺地挤在一起,中间只留下一条窄得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的过道。每个床铺都用布帘隔着,但那点可怜的遮挡根本藏不住生活的痕迹——床头挂着的短褂,床尾塞着的剑鞘,还有散落在各处的空药瓶和符纸。
屋子正中央,一块磨盘大小的阵盘上,几块下品灵石正发出微弱的光,一丝丝稀薄的灵气从中溢出,被盘腿坐在周围的三个女修贪婪地吸收着。那点灵气,甚至比不上他那个废弃洞府里岩石缝里渗出的地脉余韵。
屋里十几个女修,有的在缝补衣物,有的在擦拭法器,看到跟在小莉身后的曹三阳,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一个正在给飞剑上油的女修皱起眉,声音很冲:“小莉,你带个男人回来干什么?”
“他叫曹三阳,新来的。”小莉把自己的派送袋扔在墙角,语气平淡,“没地方住,先在这凑合几天。”
“凑合?”另一个女修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我们这儿是给你凑合的地方?一个月五块下品灵石的租金,你让他住哪?睡地上?”
“阿香那不是空出来了吗?”小莉指了指最角落的一个上铺。
“那是阿香的铺位!”
“她人都嫁了,铺位还留着过年?”小莉的声音冷了下来,“房租我们可是一直在均摊。他住,他给钱。你们谁有意见?”
屋里一阵沉默。那几个女修互相看了看,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满,却没人再出声反驳。五块下品灵石的租金,对她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少一个人分摊,压力就大一分。
“话先说清楚。”最先开口的那个女修把上了油的飞剑“锵”地一声插回鞘中,“我们这不留男人过夜,这是规矩。几天就是几天。”
“知道了。”小莉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转向曹三阳,用下巴点了点那个空铺,“上去吧,别杵在这碍事。”
曹三阳一言不发,默默地把那柄沾着泥的青钢剑靠在墙角,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梯,爬上了那个空荡荡的床铺。
木板很硬,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草席,散发着一股久未见光的霉味。他蜷缩在角落,把头埋进膝盖,感觉自己像一只闯入了蚁巢的甲虫,周围全是审视和排斥的气息。
他听见楼下的人声又渐渐响了起来,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真是晦气,招个男的进来。”
“小莉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往回领。”
“算了,看他那穷酸样,估计也待不久。对了,你们听说了没?百花阁那两个女中介,最近又做成一笔大生意。”
曹三阳的身体猛地一僵。
“哦?又有哪个倒霉蛋上钩了?”
“听说是个新来的,愣头青一个。”一个女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蔑,“被忽悠着买了个废弃洞府,当成宝了。”
“又是那一套说辞吧?什么原主外出游历,低价急售?那地方的聚灵阵早就废了,灵石填进去就是个无底洞。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新人。”
“可不是嘛,但凡在附近打听一句,都不会上这个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出门不带脑子。”
“八成是觉得捡了天大的便宜,心里正美着呢。”
“哈哈哈,等过几天聚灵阵里的灵石耗光了,就有他哭的时候了。到时候想找人,那两个女骗子早跑到海外去了。”
下面的议论声和压抑的轻笑,像无数根滚烫的钢针,狠狠扎进曹三阳的耳膜。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就是那个笑话。
他就是那个出门不带脑子的愣头青。
他拼尽全力想要忘记的屈辱,在这里,在这个他不得不寄人篱下的地方,被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肆意地剖析着。
他慢慢地抬起手,将那只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馒头,一口一口地,用力塞进嘴里。
干硬的馒头划过喉咙,像是吞下了一把沙子。
他咽下的,不止是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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