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浸透了衣衫,贴着皮肤,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曹三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小莉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黑暗里,但她最后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钉死在他的脑子里。
“我怪你,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慢慢地、一节一节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呼吸,肋骨都传来针扎似的剧痛。他不在乎。这种痛,远不及心口那块地方来得疼。
为什么不搬出去?
这个问题,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有无数次机会。在蚁巢变成“龙穴”之后,在那些陌生的女修带着灵石挤进来的时候,他本可以走的。
随便找个更破烂的地方,哪怕是城外的窝棚,也比像个寄生虫一样,躲在女人的床铺上面强。
可他没有。
他贪恋那个梦。贪恋在那个灰白空间里,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他把那份虚假的尊崇,当成了疗伤的药,每天晚上都迫不及不及待地喝下去,麻痹自己。
他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代价来了。
他毁了她的机会。那个唯一没有嘲笑他,还分给他半个馒头,扶他上床的女人。她唯一的机会,被他亲手毁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混着泥污的血渗了出来。
悔恨像毒藤,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件破烂衣物,胡乱塞进一个布包里。最后,他捡起那柄掉在泥水里的青钢剑。
剑身上,映出他此刻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裂开,眼神空洞,狼狈得不像个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食指上那枚黑戒。
冰冷,死寂。
像是在嘲笑他。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灵羽速递驿站的院子里已经人声鼎沸。
曹三阳靠在墙角,像个影子。他一夜没睡,身上的伤口结了痂,一动就扯得生疼。但他必须来,他需要工钱,需要灵珠,不然今天连个馒头都买不起。
周姐拨着算盘,眼皮都没抬一下。
“伤成这样,还能御剑?”她的声音和算盘珠子一样,干脆,冰冷,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能。”曹三阳的声音沙哑。
“那就去领货。”周姐在账本上划了一笔,头也不回地吩咐。
曹三阳走到自己的货堆前,五十个包裹,堆得像座小山。他沉默地开始往派送袋里装。
周围的派送员都离他远远的,偶尔投来的目光里,混杂着鄙夷和幸灾乐祸。蚁巢昨晚闹出的动静,显然已经传开了。
他装好了包裹,正要背上,却发现少了点什么。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总是比他早到,默默擦拭着飞剑的灰色身影。
“小莉呢?”他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响起窃窃的私语。
周姐拨算盘的动作停了。她终于抬起头,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曹三阳脸上扫了一圈,像在估价一件货物。
“你还有空管别人?”她哼了一声,“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干净。”
曹三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周姐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手里的算盘“啪”地一声合上。
“走了。”
“去哪了?”曹三阳追问。
“我怎么知道?”周姐皱起眉,拿起账本,“听说是被蚁巢的房东赶出来了。大半夜的,连东西都没收拾利索。”
曹三阳的心猛地一沉。
“那……她不是可以把铺位……”他艰难地开口,“转让出去吗?她们都……”
“转让?”周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想得倒美。”
她站起身,走到曹三阳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看蠢货似的怜悯。
“你真以为那房东是傻子?眼看着一个破床位炒到几百块灵石,她会不动心?”
“孙小月她们是运气好,走得早,房东还没反应过来。”
“轮到小莉,房东直接带人把她轰了出去,铺位收回。理由嘛,现成的,”周姐瞥了一眼曹三阳,“就说她私自带野男人住宿,败坏了风气。”
“一分钱没拿到。听说闹得很僵,她还想理论,被房东的护院打了一顿。”
轰!
曹三阳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一直以为,小莉就算被赶出来,至少也能像孙小月她们一样,拿到一笔不菲的转让费,去租个好点的地方。
他以为自己毁掉的,只是一个继续提升修为的机会。
他从没想过,她连最后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因为他。因为那个“野男人”的罪名。
“我怪你。”
小莉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那双平静又绝望的眼睛,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重量。
“活该。”周姐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回柜台,“自己惹的事,自己担着。别在这杵着,耽误我做生意。”
曹三阳站在原地,周围的喧嚣都离他远去。
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疼了。
一种更深、更沉的痛楚,从他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默默地将那个沉重的派送袋甩到背上,那重量压得他一个趔趄,几乎跪倒在地。
他稳住身形,一言不发地走出驿站,背影在晨光里,被拉得又长又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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