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来。
不大,细密如针,扎在皮肤上,带起一阵潮湿的凉意。
曹三阳缩在一家丹药铺的屋檐下,看着坊市的石板路被雨水浸润成深色,倒映着来往行人的模糊身影。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
这不是躲雨,是无处可去。
昨晚,他蜷在坊市外一处废弃的窑洞里,和几只野狗抢地盘。半夜被冻醒,肋骨的旧伤疼得像有根钉子在里面搅。
他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张床,哪怕只是一堆干草。
自从在蚁巢中,享受了当皇帝的快感之后,他就把宗门的房间给退了。
他还记得退的那天,管事跟他说的,:“这宗门的房间可是紧张得很的。好多宗门弟子都抢不到,只能够在外门租房子住,你倒好,还退了。退容易,以后再想住进来,可是难哦。”。
现在宗门没有房子了,就算是有,他也回不去了。这些日子,晚上太爽了。白天自然也不会平淡的过。各种妖兽肉大把的造,他可是要把身体补好才行。因此,那些退租的灵石早就被他给花得干干净净。
至于黑风岭,还不如窑洞,起码这附近还有灵气。黑风岭,可是一点灵气也没有。起码,他是这样以为的。
在蚁巢的房价暴涨之后,带动了整个周边房租的集体涨价。毕竟蚁巢本来就是给底层人士住的。提供了大量的廉价铺位。又不是小莉她们那一间房涨价。其他的房间也是跟着涨,只是没有她们那间那么夸张罢了。市场上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廉价的房源,自然是物以稀为贵。惹得那些底层修士,各个都是怨声载道。那些已经签了合同,自然是没有问题,甚至是一件喜事,还可以高价转租出去。只是苦了新来找房子的人,好像曹三阳之流。
天亮后,他走遍了坊市外围所有挂着“招租”木牌的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地下室。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墙壁上挂着水珠,角落里长着青黑色的苔藓。
“一个月,三块下品灵石。”房东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皮耷拉着,懒得看他,“不还价,爱租不租。”
曹三阳摸了摸袖袋里那些冰冷的灵珠,沉默地退了出来。
第二个地方是阁楼。
十几张通铺挤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廉价灵酒和劣质膏药混合的酸腐气味。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附近灵矿做苦力的矿工。一个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看他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只闯进狼窝的羊。
一个正在擦拭铁镐的壮汉,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新来的?一个月一块灵石,或者一晚一千个灵珠。不过嘛,晚上睡觉,可得把自己的东西看紧了。”
曹三阳攥紧了手里的青钢剑,一言不发地转身下楼。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在这里过夜,第二天早上还能不能看见自己的剑,都是个问题。
他找了整整一个上午。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某个马厩旁的漏风柴房。
雨丝飘了进来,打湿了他的肩膀。
曹三阳将半张脸埋进衣领,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从袖袋里掏出全部家当。
三百七十个灵珠。
这是他昨天拼了命送完五十个件,又帮人搬了半宿货,换来的工钱。
连最潮湿的地下室都租不起。
小莉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那双平静又绝望的眼睛,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我怪你,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闭上眼,胸口一阵钝痛。
“小哥,来碗热汤面?”
旁边面摊的老板探出头,朝他吆喝了一声。
那股混着骨汤和灵麦香气的热浪,勾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饥饿。
他摇了摇头。
一碗面,五十个灵珠。吃了这顿,下顿就没了。
他正准备找个更偏僻的角落待着,一个穿着褐色短褂的老修士,端着一碗面,在他旁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老修士吸溜一口面条,发出巨大的声响,浑浊的眼睛瞥了曹三阳一眼。
“找地方住?”他含糊不清地问。
曹三阳没做声,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看你这模样,兜里没几个子儿吧?”老修士又喝了口汤,哈出一口热气,“外门弟子?被赶出来了?”
曹三阳的身体僵了一下。
老修士嘿嘿一笑,像是看穿了一切。
“你这样找,找到天黑也找不到。这坊市,寸土寸金,没灵石,狗都嫌。”
他用筷子指了指坊市中心的方向,那里有一座高耸的石塔。
“想找地方住,去那儿试试。”
曹三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石塔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凤卫。
凤凰谷宗门护卫队的驻地。
“去当护卫?”曹三阳的声音沙哑。
“怎么,看不上?”老修士挑了挑眉,“凤卫的差事,是辛苦了点,跟狗似的被人呼来喝去。可人家包吃包住。”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住的地方,是几十人一间的大通铺,可屋里有聚灵阵,虽然是最次的那种,也比你睡的窑洞强吧?一日三餐,管饱,偶尔还能见点荤腥。”
“最要紧的是,不用你掏一个灵珠。”
曹三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包吃包住。
这四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可他是宗门弟子。
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去当护卫,跟那些没有宗门背景的散修混在一起,听人差遣……
老修士看出了他的犹豫,嗤笑一声。
“脸面?脸面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床睡?”他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干,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小子,我跟你说,在这凤凰谷,活下去才是根本。等你连饭都吃不上了,就知道脸面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褶子,丢下几个灵珠。
“听不听,在你。”
老修士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
曹三阳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流过脸颊,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青钢剑。这是宗门外门弟子的制式佩剑,是他身份的象征。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座高耸的石塔。
那里,有他今晚能睡的一张床。
他站了很久。
直到雨停了,石板路上的积水映出灰白的天空。
他迈开脚步,朝着石塔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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