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是黑色的,像一团风干的羊粪,闻起来有股烧焦的羽毛味。
曹三阳面无表情地将它塞进嘴里,嚼碎,咽下。一股辛辣的、带着腥气的热流,粗暴地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像一群没头苍蝇。
他被按坐在一间静室的中央。
地面上刻着繁复的阵纹,苏月涵站在阵外,手里拿着一枚罗盘,不时将一块块灵石嵌入阵法的凹槽。
她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
除了丹药,还有食物。
一碗黏糊糊的、还在微微蠕动的白色虫蛊。一盘烤得焦黑、散发着浓郁土腥味的妖兽内脏。还有一种紫色的汤,喝下去舌头会麻上三个时辰。
曹三阳全部吃了下去。
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被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能感觉到,这些东西蕴含的灵力庞大而驳杂,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下一团团小型的风暴。他的身体在被强行改造、冲刷。
可这和那片灰白空间里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里是温水煮身,润物无声。
这里是铁锤砸铁,火星四溅。
一个星期后,苏月涵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不再掩饰自己的烦躁,往阵法里嵌入灵石的动作,带着一种压不住的火气。
“啪。”
一块中品灵石,被她用力按进了凹槽,发出一声脆响,上面裂开了一道细纹。
她盯着罗盘上纹丝不动的指针,嘴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
静室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曹三阳坐在阵法中央,甚至能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又过了三天。
苏月涵一言不发地撤掉了所有阵盘,将那些灵石扫进储物袋。
她走到曹三阳面前,那道探究的、带着一丝兴奋的视线,已经彻底变成了冰冷的审视,像在看一块没有价值的废铁。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别业。
一艘华丽的飞舟从悬崖上无声起航,很快消失在云海尽头。
三天后,所有人,收拾行装,返回坊市里的那座府邸。
回去的路上,气氛沉闷得像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秦岚和秦月等人,又变回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怎么也化不开的阴郁。
几个月后,赵凝和她的六个女护卫也离开了。
秦岚姐妹和凌剑留了下来,负责看守宅院。
赵忠也留了下来。
曹三阳的生活,从悬崖上的别业,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伙房。
只是这一次,连伙房都变得陌生了。
他去领自己的被褥时,被告知单间已经分给了凌剑,让他去后院的大通铺随便找个空位。
午饭时,老张看都没看他一眼,将一碗只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重重顿在他面前。
“手脚麻利点,”伙房管事指着堆积如山的碗碟,“别整天想着偷懒。”
曹三阳没说话,端起碗,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
他能感觉到,那些曾经羡慕、嫉妒的目光,现在都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他像个笑话。
一个被小姐一时心善捡回来的添头,在被那位金丹期的贵人摆弄了一阵子后,又被像垃圾一样扔回了原地。
他去劈柴,斧头换成了一把满是豁口的钝斧。
他去挑水,水桶变成了漏水的那个。
没人明着欺负他,但每一个人,都在用行动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是。
这天是凤凰谷外门弟子回宗门上课的日子。
曹三阳提前一天就想找赵忠报备请假。这是当初说好的,记公假。
他去前院找了两次,都被告知管事在忙。
临走前,他找到了那个之前在伙房里最爱八卦的年轻伙计,小刘。
“刘哥,我明天得回宗门上课,麻烦你跟赵管事说一声。”他把话重复了一遍。
小刘正擦着一张桌子,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曹三阳不放心,又补了一句:“这事之前家主定下的……”
“行了!”小刘猛地把抹布摔在桌上,瞪着他,“你当自己还是那位贵人跟前的红人呢?一个杂役,请个假还搬出家主来?我会跟管事说的,滚吧!”
曹三阳攥了攥拳,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转身走了。
第二天,他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宗门服饰,离开了赵府。
傍晚,他从凤凰谷回来,刚踏进府邸的偏门,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赵忠。
赵忠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很冷。
“回管事,我去宗门上课了。”曹三阳低着头回答,“我昨天跟小刘说了,让他转告您。”
“小刘?”赵忠冷笑一声,朝旁边招了招手。
小刘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脸无辜。
“赵管事,我……我不记得他跟我说过这事啊。”他挠了挠头,表情困惑,“我昨天忙着擦洗前厅的器物,可能……可能没听清吧。”
曹三阳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小刘。
小刘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听清?”赵忠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记鞭子抽在空气里,“赵府的规矩,擅离职守,是什么下场?”
“按……按规矩,是开革出府。”小刘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赵忠的目光,像两把刀子,扎在曹三阳身上。
“你一个靠家主仁慈才留下的添头,不思感恩,反倒目无规矩,肆意妄为。”
他从怀里摸出几块碎灵石,扔在地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格外刺耳。
“拿着滚。”
“赵家,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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