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灰白空间里的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起初,只是雾气变得稀薄,那些环绕着他的女修身影,边缘处会透出一丝虚幻的透明感。曹三阳没有在意。他依旧是这方寸平台上的君王,享受着苏月涵亲手奉上的灵茶,享受着秦月和秦岚为他捏肩捶腿。
後来,平台上的身影开始无故缺席。今晚少了两个护卫,明晚苏月涵没有出现。她们的神魂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绝,无法再被轻易地拖入此地。
再後来,即便是被拉进来的女修,也显得精神不济。她们脸上的崇拜依旧,动作却迟缓了许多,温顺的笑意里,藏着一丝连她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曹三阳心里那根名为不安的刺,越扎越深。
他开始频繁地望向雾气深处,那块他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灰色岩石。那里的光,已经从一团温暖的火焰,变成了一星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
最後一夜,他如常沉睡。
意识坠入黑暗,再睁眼时,却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漂浮在无边的虚无中,那方平台就在不远处,却像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水幕。
平台上空无一人。
雾气散尽,他终於看清了那块岩石。它嵌在虚空中,灰扑扑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像一块被烧透了的炭。
最後一丝微光,在岩石最深处闪烁了一下。
然後,彻底熄灭。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传来,他的意识被狠狠地推出了这片空间。
……
曹三阳猛地睁开眼。
窗外,天还未亮,海潮声一下下拍打着崖壁,沉闷而枯燥。
他躺在床上,没有动。
没有。
没有那种神魂被精纯灵气洗涤後的轻快感,没有那种彷佛能一拳打死一头妖兽的力量感。
身体里只有疲惫。是昨天扛了一天木柴後,肌肉深处传来的、熟悉的酸痛。
他猛地坐起,伸出右手,死死盯着食指上那枚黑戒。
冰冷,死寂。
就像一块普通的凡铁。
他试着将一丝灵力探入其中,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半个月。
每晚,他都怀着一丝侥幸入睡,又在清晨被冰冷的现实打醒。他再也没能进入那个空间。
他的王国,塌了。
这天清晨,曹三阳挑着水,从主屋前的回廊下走过。
赵凝正陪着苏月涵在院中散步。她们走在前面,低声说着什麽。
曹三阳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想在她们注意到自己之前溜过去。
“站住。”
赵凝的声音响起,清冷,没有温度。
曹三阳的脚步僵在原地。他转过身,头垂得更低了,视线只敢落在自己脚前的三寸地面上。
赵凝走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兰花香气。
没有人说话。
那道清冷的视线,像一柄锋利的解剖刀,落在他身上,一寸寸地刮过。曹三-阳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清晨里响得像擂鼓。
他终於忍不住,抬起了一丝眼皮。
他看到了赵凝的眼睛。
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审视,没有了冷漠。那里面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是焦急。
一种几乎要烧穿她那张冰冷面具的、毫不掩饰的焦急。
那眼神像是在质问:为什麽?
曹三阳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他慌忙移开视线,肩膀被水桶的重量压得微微颤抖。
“没事了,走吧。”赵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转身离去。
曹三阳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那天起,别业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演武场上,秦岚的双刀依旧迅猛,但每一刀落下,都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暴躁。她不再追求精妙的变化,只是重复着最简单的劈砍,沉重的刀风将地面的石板都斩出了新的裂痕。
秦月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她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麽,最後都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些女护卫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净。她们的修为没有下降,甚至因为前段时间的突飞猛进,根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扎实。
可那又如何?
品嚐过一日千里的滋味,就再也无法忍受龟速的爬行。
就像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富翁,被重新扔回只能啃食干馍的贫民窟。那干馍,便比毒药更难以下咽。
伙房里,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得吓人。没有人闲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凌剑独自坐在角落,默默地吃着饭。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只是不明白原因。
一个女护卫吃完饭,将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她起身时,椅子被带倒在地。
她看也没看,径直走了出去。
没有人指责她。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阴郁和不耐。
曹三阳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脸埋进饭碗。
他能感觉到,那些焦躁的、不满的视线,时不时地会扫过他。
他不再是那个能带给她们奇蹟的、无人知晓的神。
他又变回了那个靠着小姐仁慈才留下来的、一无是处的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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