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风,带着一股被太阳晒干的尘土味。
金铁交击的脆响,灵力碰撞的闷响,还有弟子们粗重的喘息声,混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曹三阳站在场边的一棵枯树下,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都吞了进去。他低着头,用一块粗布反复擦拭着手中的铁剑。
剑身上那道裂纹,在阳光下像一道凝固的闪电。
“听说了没?今年的考核名单出来了,分组也定了。”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几家欢喜几家愁呗。不过……今年好像多了两个铁定要滚蛋的名额,咱们压力小了不少。”
一阵压抑的、带着窃喜的笑声传了过来。
曹三阳擦拭的动作没有停。他能感觉到,好几道视线像黏腻的虫子,爬到他的后背上。
“你是说……曹三阳那个队?”
“除了他还有谁?黑风岭出来的废物,听说前阵子差点死在山里,被人抬回来的。”
“他那个队友更绝。叫什么……陆听雪?炼气四层,听说是走了张长老的路子才进来的。前两天跟人切磋,我亲眼看见的,那身法,那剑招……啧啧,跟个刚学走路的娃娃似的,差点把自己绊倒。笑死我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一个靠女人养着的小白脸,一个走后门的绣花枕头。这俩凑一队,简直是天作之合。他们要是能过考核,我把这块地砖吃了!”
哄笑声更大了,肆无忌惮。
那些声音像苍蝇,嗡嗡作响,拼命想钻进他的耳朵里。
曹三阳攥紧了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道裂纹上,仿佛想用目光把它重新熔合起来。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
废物,小白脸,这些词他早就听麻木了。
可他不能被淘汰。
他不能回到杂役院,不能再过那种连口饱饭都要看人脸色的日子。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面前。
周围的议论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瞬间低了下去,随即又变成了更加细碎的、充满探究的嗡鸣。
曹三阳缓缓抬起头。
陆听雪就站在他面前,阳光勾勒出她深蓝色劲装的轮廓。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刚才那些刺耳的议论,只是吹过耳边的一阵风。
“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所有的杂音。
曹三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他们说得没错。”陆听雪的视线越过他,扫了一眼场中那些打得热火朝天的弟子,“我的实战,一塌糊涂。”
她承认得太坦然,反而让曹三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也说得没错。”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你,伤还没好利索,灵力运转滞涩,这柄剑,也快断了。”
她每说一句,曹三阳握剑的手就紧一分。
“一个瘸子,一个瞎子。”陆听雪的嘴角,勾起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弧度,“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送上门的笑话。”
她拉过旁边一条石凳,自顾自坐下,从挎包里摸出一个水囊,拧开,喝了一口。
“所以呢?”曹三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所以,他们会轻视我们。”陆听雪将水囊盖好,重新放回包里,动作不紧不慢,“他们会把我们当成最弱的对手,会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在考核开始前,我们是安全的,也是最不被人注意的。”
她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审视的眸子,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站起身,从挎包里摸出一张叠好的兽皮纸,递到曹三阳面前。
“这是我整理的,这次考核可能会出现的三种妖兽组合,以及它们的习性和弱点。你背下来。”
曹三阳没有接。
“我不需要纸上谈兵。”他低声说,“我杀过的妖兽,比你看过的图鉴多。”
“是吗?”陆听雪没有收回手,“那你告诉我,铁背苍狼的左后腿第三根肋骨下方三寸,是它妖力流转最薄弱的节点。你攻击那里,可以瞬间让它半身麻痹。这个,你杀狼的时候发现了吗?”
曹三阳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还有,铁皮猪的冲撞,看似无法阻挡,但它每次发力前,右耳都会习惯性地抽动一下。从抽动到它撞到你面前,大概是三息。足够你侧移,然后攻击它的眼睛。”
她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
“这些,是你用命换来的经验里,有的吗?”
曹三阳沉默了。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兽皮纸。纸张触手粗糙,上面用一种特殊的墨水,画着精细的解剖图,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背熟它。”陆听雪说,“我负责找机会,你负责把剑捅进我标出来的地方。别的,你什么都不用管。”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曹三阳站在原地,看着她那道笔直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的另一头。
他低下头,展开那张兽皮纸。
纸上的图画和文字,清晰,精准,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逻辑。
他忽然发现,周围那些嗡嗡作响的议论声,似乎变小了。
他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中的铁剑上。
那道裂纹,依旧刺眼。
但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裂痕本身,而是裂痕的尽头——那依旧锋利的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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