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后半夜,志 有家房上,三声带着哭腔的高喊:“爹!爹!爹!”村民们都知道,这个村子又有人离开了!(这是这附近村子里传统的方式,儿子会在父母刚死去时,爬上房,用尽全力喊爹或娘,没有儿子就孙子,喊爷或奶,俗称“叫魂儿”。)
后半夜,志有的大姑二叔三叔,都来了!结了婚的没有结的,只要是在家的,成年男性同辈们也都来了。
一早,堂兄给治顺打了电报!大伯领着志 有,去本家挨门挨户磕了头报了丧!去帮忙抬棺材的同村男人家门口也磕头,报丧。这一磕是感激,感激他们帮忙送父亲最后一程!
当天姐姐回来了,第二天哥哥晚上也到了家,第三天父亲在族里长辈们的安排下,下了葬!
整个过程,恍惚的像一场梦!当事人就像牵线木偶一样,顺从的听着,办事人的一切安排!机械的动作着!姐姐和母亲哭的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嗓子也哑着!
一切落定!英儿和嫂子一边看孩子,一边照顾着婆婆,治芸是过了头七才走的!她的孩子还小,不回去也是不行!
活着的人总得生活!这就是做了母亲后的无奈!人总是不由的向下爱着,二七三七直到七七当天,她还要来上坟!不会间隔很久再来看望母亲!
陪伴很重要!可是真正要走出来的话!每个人,都需要空出时间来,自己慢慢消化悲伤的!
命运,不会因多舛而眷顾谁,可时间,会渐渐填充你的记忆,轻轻淡化你的伤痛!
一周后,治顺也要回北京!当然三七,七七他也会回来!
志有也要开始,去生产队干活儿,这个小院儿好像除了安静了,别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变化!一切按部就班的,恢复了往常的秩序!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
他走在去生产队干活的路上,突然感觉这几天,就像是一场大梦,来的太快,去的也快!他被事情推着,根本没空儿想念和悲伤!
此刻,他独自走在,这条曾经和父亲,每天一起来回两趟的路上,记忆一点点翻开!
他的父亲是独生子,小的时候,家里还算富裕,是一个小地主,虽然打倒地主时,他们成了贫农,可家里的房子还是留下了一部分。这也是,他家不用像同村好多人家一样,三辈人要同时挤在一间土房里过日子。
小时候他是怕父亲的,他话不多,脾气不坏但很严肃。记得母亲一遍遍让他去挑水,他都跟听不见一样,没有回应,可父亲一回来,还没有说话,他就挑起担子,溜着墙根儿打水去了。
虽然是老来得子,可犯了错就是会惩罚的,他可是挨打不少。以至于,他的女儿们也受到了同样的教育方式,挨打不少。等他慢慢大了,父亲会骂他活儿干的不好,可回到家后,却把仅有的吃的先给他,会在他挑不动箩筐时,把他筐里的石头啊,红薯啊拿到他自己筐里……
一桢桢从小到大,有父亲的画面,让沉默走着的他!感觉腿有千斤重!再也迈不出一步,悲痛从四面八方袭来,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有父亲和他走过的身影啊!
他的心,像极了沉到海里的石头,用尽全力也浮动不起来一点儿,闷的喘不上来气。嗓子里跟噎了馒头,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任眼泪直流!
慢慢地,随着情绪的释放,这个一向洒脱性子,不拘小节,脾气也不太好的大男人,哇哇的哭成了个孩子……
这时,他才真正确定,这条路,不会再有父亲的陪伴,在外面闯了祸,也不会再有父亲护着他了!在家里,他也要继承起父亲的角色!
良久…他转身去了父亲的坟上,似是确认,似是告别!他哭了笑,笑了哭,累了干脆坐在上供的石台上,靠着墓碑仰头望着天空发呆!那天的天很高很蓝,风吹过泪痕凉凉的……他直到很晚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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